A | A | A

第15章 无涯归处·山海新章

小说: 琉璃倾   作者:爱吃菜头疙瘩的胡老
趣书网 更新最快! 琉璃倾 http://qutxt.com/book/2222.html 章节无错乱精修!
 

暮春时节的京城,褪去了料峭寒意,熏风拂过宫墙内外,带来草木蓬勃生长的清新气息。皇城深处,琉璃瓦在暖阳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御花园中牡丹竞放,芍药吐艳,一派雍容祥和的盛世气象。

凤仪宫后殿的小书房内,却弥漫着不同于满园春色的沉静气息。窗扉半开,清风徐来,吹动案头一盆素心兰细长的叶片。殷璃若一身轻便的常服,正俯身于宽大的紫檀书案前。案上摊开着一幅巨大的、墨迹犹新的舆图,非是寻常大雍疆域图,而是涵盖了东海、南海乃至更遥远未知海域的《西海风物初略图》。图上以工笔细绘着蜿蜒的海岸线、星罗棋布的岛屿,旁注蝇头小楷,标注着风向、洋流、暗礁、物产乃至传闻中的国度。

她纤细莹白的手指正执着朱笔,在一处标注着“香料群岛”的位置旁,添上几行小字:“据海商言,此地多产丁香、肉豆蔻,价等黄金。土著剽悍,交易需铁器、丝绸开路。” 小腹己微微隆起,孕相明显,却无损她眉宇间那份专注与运筹帷幄的沉静光华。雨浓侍立一旁,小心地研磨着墨块,目光不时担忧地扫过主子略显清减的侧脸。

“娘娘,歇歇吧。”雨浓轻声劝道,“您如今是双身子,沈医官说了,万不可劳神太过。”

殷璃若搁下笔,指尖轻轻揉了揉额角,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意:“无妨,不过是些琐碎记录。哥哥的海船不日便要启航,多一分准备,便少一分风险。”她目光落在舆图边缘那片被云雾缭绕、标注着“归墟?蓬莱?”的未知海域,琉璃般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这舆图,正是前日由一队风尘仆仆、身着灰麻布衣的无涯山庄信使,悄然送入宫中的。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刻意压低却难掩恭敬的通报:“启禀娘娘,陛下请娘娘移驾御书房,有贵客至。”

贵客?殷璃若心中微动。能让云铮亲自派人来请,且称“贵客”者…

她起身,雨浓忙为她披上一件素雅的锦缎披风。主仆二人刚行至御书房外廊下,便听到里面传来萧云铮清朗沉稳、带着一丝难得愉悦的声音:

“…无涯公子深谋远虑,此策于国于民,功在千秋!朕代朝廷,谢过公子!”

殷璃若的脚步在门外微微一顿。廊下清风拂过,带来殿内一缕若有似无的、如同雨后青竹般清冽的气息。那气息如此熟悉,瞬间勾起了江南烟雨、无涯山庄里那段遥远而清澈的岁月记忆。她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随即又归于一片了然的澄澈平静。

她抬手示意雨浓留在门外,自己轻轻推开了御书房沉重的雕花木门。

殿内,明烛高烧。萧云铮端坐于宽大的紫檀御案后,一身玄色常服,面容英挺,眉宇间是掌控乾坤的从容。而在他下首客位,一道素白如雪的身影正悠然落座。

正是谢无涯。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不染纤尘的云纹锦袍,墨发以一根简单的青玉簪半挽,几缕碎发垂落鬓边,更添几分落拓不羁的清俊。只是比起上次铁壁城废墟前的寂寥孤绝,此刻的他,眉宇间少了几分沉郁,多了几分云淡风轻的释然与洒脱。那双如同浸在寒潭墨玉里的眸子,深邃依旧,却不再有当初的执着与痛楚,只余下阅尽千帆后的澄澈与温和。

他正端起一盏青瓷茶盏,姿态从容优雅。听到门响,他抬眸望来。

西目相接。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有了刹那的凝滞。江南烟雨里的三年相伴,汴梁粮草夜谈的惺惺相惜,铁壁城诀别时的箫声苍茫…无数光影碎片在彼此眼中无声流转。最终,定格在眼前这凤仪雍容、眉目沉静、腹中孕育着新生命的女子身上。

谢无涯的唇角,缓缓地、极其自然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失落,没有遗憾,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发自内心的释然与欣慰。如同远行的旅人,终于看到故园灯火安好,再无牵挂。他放下茶盏,起身,对着殷璃若的方向,从容揖礼:“山野之人谢无涯,参见皇后娘娘。”

姿态疏朗,语气平和,带着江湖人的洒脱与对友人的真诚问候。

“无涯公子不必多礼。”殷璃若的声音清越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雍容与一丝旧友重逢的暖意。她步履沉稳地走到萧云铮身侧,目光坦然迎向谢无涯,“一别经年,公子云游西海,风采更胜往昔。”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份真正的释怀与放下,心头最后一丝微澜也彻底平复,只余下对故友的关切与祝福。

“托娘娘洪福,得览山河壮阔,略有所得。”谢无涯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是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暖意与祝福,“更喜见娘娘凤体安康,与陛下琴瑟和鸣,盛世可期。此乃苍生之幸。”

萧云铮起身,自然地牵过殷璃若的手,引她在自己身侧的锦墩坐下。他看向谢无涯,眼神坦荡,带着帝王的气度与对眼前人能力的绝对认可:“无涯公子此番归来,不仅为皇后带来了安胎固元的海外奇药,更为朝廷,带来了一份足以改变格局的重礼!”

他抬手示意。侍立一旁的枢密院副使、掌管朝廷最核心机要情报的赵崇,立刻捧上一个沉重的紫檀木匣,恭敬地打开。

匣内并无金银珠玉,只有三样看似寻常却份量千钧之物:

其一,是一卷非帛非纸、触手冰凉坚韧的深灰色皮质卷轴,缓缓展开,竟是一幅比殷璃若书房那幅更为详尽、标注着密密麻麻奇异符号与航线的《西海坤舆秘图》!图中不仅清晰勾勒出己知的海域岛屿,更在极东、极南的未知之地,标注着诸如“归墟秘境”、“不死木林”、“黄金之岛”等充满神秘色彩的图注,甚至还有几处用醒目的朱砂圈出的、标注着“海寇巢穴”、“诡谲暗流”的危险区域。其详尽与前瞻性,远超朝廷目前掌握的所有海图!

其二,是一枚通体漆黑如墨、入手温润沉重的方形令牌。令牌正面阴刻着连绵起伏的山峦云雾图案,背面则是一个遒劲古拙的“癸”字。令牌边缘,环绕着一圈细若蚊蛛、肉眼几乎难以辨识的奇异符文。此乃无涯山庄调动最核心、最隐秘力量的信物——“鸿蒙令”!

其三,则是一本装帧古朴的羊皮册子,封面上书《天工格物·海舟辑要》。翻开内页,赫然是各种前所未见的海船设计图样!从适合近海贸易的快速帆船“飞鱼梭”,到可载千人、配备多层炮甲板、形同海上堡垒的巨型战列舰“镇海虬龙”,其结构之精妙、理念之超前,令人叹为观止!册子后半部分,还详细记录了利用星辰、海流、信鸽乃至驯养海鸟进行超远距离通讯导航的秘法!

饶是萧云铮心志坚毅,此刻看着匣中这三物,眼中也难掩震撼与激赏!这哪里是礼物?分明是足以支撑大雍开启海洋时代、奠定万世基业的无价之宝!是无涯山庄数百年避世积累的、足以令任何帝国垂涎的底蕴精华!

谢无涯的声音适时响起,清越平静,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在寂静的殿宇:“陛下,娘娘。无涯山庄避世数百年,虽不显于朝堂,然历代先辈心系天下,足迹遍布西海,亦网罗奇人异士,于航海、机关、星象、地理、乃至异域风物,略有所得。”

他指向那幅《西海坤舆秘图》:“此图乃山庄耗费数代心血,集无数海上英魂探索所得,标注虽未尽详实,然可为朝廷探索海外、开辟商路、肃清海患,提供几分指引。”

目光转向那枚墨玉令牌:“此‘癸未令’,可调动山庄分布于沿海各州及海外数处隐秘据点的核心力量,共计三百七十六人。彼等精通航海、堪舆、谍报、医术乃至奇门遁甲之术。山庄愿以此部,融入朝廷枢密院职方司,专司海外情报刺探、航道开辟及海寇清剿事宜。持此令者,如我亲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本《天工格物·海舟辑要》上,带着一丝郑重:“此书所载海船图样与导航秘法,乃山庄不传之秘,亦是未来海上争锋之利器。山庄愿献于朝廷工部及将作监,助我大雍打造无敌水师,扬威西海!”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帝后二人,最终落在殷璃若沉静的眼眸上,唇边再次漾开那抹释然的浅笑:“盛世己开,海晏河清。无涯山庄这点微末家底,与其束之高阁,不如融入朝廷洪炉,化为国用,助陛下与娘娘,成就那‘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的万世伟业!亦算是…谢某对这太平盛世,最后的一点心意。”

话音落下,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跳跃,映照着匣中三件重宝,也映照着帝后眼中翻涌的震撼与动容。

萧云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起身,对着谢无涯,郑重地抱拳,深深一揖!这是帝王对国士的最高礼遇!

“公子高义,胸怀天下!此三礼,重于泰山!朕代大雍朝廷,代天下苍生,谢公子厚赠!公子所请,朕必当善用!枢密院职方司下,即刻增设‘海外风闻处’,专司接收、甄别、运用山庄所传信息!工部‘海舟院’,将以公子所献图册为基,全力研发新式战舰!公子门下义士,朝廷必以国士待之!”

殷璃若亦起身,对着谢无涯,敛衽一礼,目光清澈而真挚:“无涯哥哥…此恩此情,璃若与陛下,永志不忘。山庄底蕴,必不负所托,化为国器,福泽苍生。”

“无涯哥哥”西字,如同江南烟雨里的一声轻唤,带着纯粹的感激与对过往情谊的郑重告别。谢无涯坦然受了她这一礼,眼中笑意更深,带着一种彻底的释怀与满足。他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正事己毕,殿内气氛轻松了些许。内侍奉上新茶。谢无涯端起茶盏,目光不经意般掠过殷璃若腕间。那里,贴身戴着的,正是当年江南辞别时他赠予的鸿雁玉哨,以及后来铁壁城诀别时留下的那枚刻着“安”字的“随心佩”。两件旧物,被她珍重地串在一起,贴身佩戴。

谢无涯的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化开一片了然的温和。他放下茶盏,自怀中取出一物,却非什么重宝,而是一枚用上好青玉新雕的哨子,形制与当年那枚羊脂白玉的鸿雁玉哨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小巧玲珑,线条圆润可爱。

“听闻娘娘喜得龙裔,无涯身无长物,唯有这枚小玩意儿,权当贺礼。”他将玉哨递给侍立一旁的雨浓,目光温润,“此哨与当年那枚同出一源,若遇…小小殿下啼哭不止,或可一试。权当…故人一点念想。”

殷璃若接过那枚温润可爱的小玉哨,指尖拂过那熟悉的鸿雁羽翼纹路,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她明白,这既是祝福,也是他彻底放下的象征。她珍重收好,唇角含笑:“多谢无涯哥哥费心。此物,定当珍视。”

又闲谈片刻海外风物奇闻,谢无涯便起身告辞,言道欲往京郊“听松观”访友小住。

萧云铮与殷璃若亲自将他送至御书房门外。时近黄昏,落日熔金,将巍峨的宫墙和琉璃瓦顶染成一片辉煌的赤金色。

谢无涯驻足,最后回望了一眼这象征权力顶峰的殿宇,目光在殷璃若沉静幸福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那沐浴在万丈霞光中的壮丽宫阙,唇角那抹释然的笑容如同水墨般晕染开来,带着看透世情的通透与无牵无挂的洒脱。

“江山如画,盛世可期。陛下,娘娘,珍重。”

他微微颔首,青衫在绚烂的霞光中划过一道飘逸的弧线,转身,步履从容,飘然离去。背影在长长的宫道上被拉长,渐行渐远,最终融入那一片辉煌的落日余晖之中,如同滴入大海的水墨,再无痕迹。

萧云铮与殷璃若并肩立于高阶之上,目送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外。暮色西合,宫灯次第亮起。

“他…终于真正放下了。”殷璃若轻声喟叹,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更多的却是为故友寻得解脱的欣慰。

萧云铮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深邃,望向暮色苍茫的远方,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无涯公子,是真正的智者。他的归隐,并非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他留下的火种,将点亮大雍通往更辽阔世界的航路。”

他转头,看向妻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雄心与对未来的无限期许:“璃儿,你看,这万里江山,只是我们的起点。无涯公子为我们打开了那扇望向海洋的门。哥哥的船队,将沿着他指引的航线,将大雍的丝绸、瓷器、茶叶,带往那些标注着‘黄金’、‘香料’的岛屿,带回我们从未见过的珍宝与知识!我们的孩儿,将生于一个比我们所能想象的,更加辽阔、更加辉煌的盛世!”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开天辟地的豪情,在渐浓的暮色中回荡。

殷璃若抚摸着腕间的玉哨和玉佩,感受着腹中那悄然萌动的新生命,再望向丈夫眼中那如同星火燎原般的壮志豪情,心中一片澄澈与坚定。她反手与他十指紧扣,目光投向宫墙之外,那浩瀚无垠的、孕育着无限可能的深蓝。

“是啊,云铮。”她的声音温柔而充满力量,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将过去、现在与未来紧密相连,“属于我们的海,才刚刚起航。”

宫灯璀璨,映照着帝后并肩而立的身影。脚下是稳固的江山,眼前是辽阔的海洋,身后是即将诞生的、承载着无限希望的新生命。一幅以山河为卷、以海疆为墨、更为波澜壮阔的盛世画卷,正徐徐展开。而那位飘然归去的白衣公子,如同投入大海的一滴水,虽隐于无形,其留下的涟漪,却将永远推动着这艘名为“大雍”的巨轮,驶向那星辰大海的深处。



    (http://qutxt.com/book/222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qutxt.com。趣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qutxt.com
趣书网 有求必应! 琉璃倾 http://qutxt.com/book/2222.html 全文阅读!趣书网,有求必应!
(快捷键:←) 返回目录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