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昭捏着裴妩的信笺，指节泛白。
镇北军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三百年前逼死他父亲的，正是这支兵。
"老钱头，备三匹快马。"他把信拍在桌上，"带阿福、阿九，半个时辰后出城。"
老钱头扯住他衣袖："小爷，金陵这边......"
"苏檀留下。"林缚昭转头看向立在门边的姑娘，她发间海棠簪子还沾着昨夜血渍，"柳姨娘和陈砚跑了，周慎行的人还盯着绸缎庄。
你帮我看住账册，守好密信。"
苏檀摸了摸袖中镇纸，点头："我等你回来。"
马蹄溅起未化的雪，三人三骑撞破金陵城门时，晨钟刚响第七下。
林缚昭把短刀往靴筒里一插，风卷着他的青衫猎猎作响——楚南的雪，该停了。
楚南城头的血旗远远可见。
林缚昭勒住马，就着望远镜看城下：叛军扎了七座营，最前排的战旗上，镇北军的玄铁狼头正对着阳光。
"阿福，带二十人绕到西坡。"他扯下腰间火折子抛过去，"烧他们的粮草车。
阿九，你带弟兄从东门冲，专砍扛云梯的。"
话音未落，城上突然坠下一支红缨枪。
裴妩探出身，鬓发散乱沾着血，却笑得像猎到鹿的狐："林缚昭，你再晚来半柱香，我就要拿箭射你屁股了！"
林缚昭抽出短刀甩向城垛，刀尖卡进砖缝："郡主且看，谁射谁！"
他踩着刀背翻上城，正撞进裴妩怀里。
她身上有血锈味，却比金陵的海棠香还烈。"叛军有三千，我只有八百。"她在他耳边说，"但他们的箭，不够用了。"
林缚昭反手摸上她腰间的弓："够用。"
西坡腾起大火时，城下叛军乱作一团。
林缚昭搭弓，三箭连射，三个举旗的小头目应声而倒。
裴妩的红缨枪旋出银花，跟着他杀下城去。
等最后一批叛军退到二里开外，林缚昭的短刀己卷了刃，裴妩的裙角浸透了血。
"背后有人。"裴妩扯下他染血的头巾擦脸，"前天夜里，有辆带鎏金兽首的马车进了叛军营地。
我让人追，没追上。"
林缚昭盯着远处未散的烟尘，突然踢开脚边的断刀："找韩立。"
楚南边军的韩将军正在城楼上啃冷馒头，见林缚昭进来，赶紧抹了抹嘴："小...小公子？"
"最近半个月，有没有穿锦缎、坐软轿的生面孔？"林缚昭拍他肩膀。
韩立挠头："有个穿月白氅衣的，说是来收山货的。
可他手比姑娘家还嫩，哪像商贩？"
林缚昭眼睛一亮。
他连夜写了封"密信"，让阿九混进叛军营地，故意"遗失"在茅房——信里说他查到镇北军与某位"大人"勾结，三日后要面圣告发。
第三日夜里，林缚昭蹲在破庙梁上，听着下面的脚步声冷笑。
月白氅衣掀开门帘时，他扔了块瓦片。
"林公子？"来者抬头，正是户部侍郎吴明远。
林缚昭跳下来，短刀抵住他喉咙："吴大人，收山货收得可还顺心？"
吴明远额头冒汗："林公子误会了，吴某只是..."
"误会？"林缚昭甩给他那封"密信"，"这信里的'大人'，可是你？"
吴明远刚要跪，庙外突然传来刀鞘撞地的声音。
陈砚掀开门帘，手里的剑还滴着血："林缚昭，你以为能困得住吴大人？"
林缚昭反手把吴明远推给阿福，短刀横在胸前："陈砚，你倒是阴魂不散。"
陈砚笑了，剑尖挑起林缚昭的发带："当年你抢我科举案首，今天我抢你功劳。
吴大人，走！"
混战从庙里打到庙外。
林缚昭的刀砍断陈砚半只袖子，陈砚的剑划开他左肩。
等阿九带着人从后面包抄，陈砚己经架着吴明远跳上马车。
马蹄声渐远，林缚昭擦了擦脸上的血，盯着地上半块月白氅衣——上面绣着金线云纹，和周慎行书房的屏风一模一样。
"追不上了。"裴妩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提着陈砚的玉佩，"但他留了东西。"
林缚昭捏着玉佩，指腹蹭过上面的"陈"字，突然笑了："吴明远跑了，周慎行跑不了。
陈砚......"他把玉佩掰成两半，"该算算旧账了。"
夜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
裴妩扯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楚南的雪要化了，我们的棋，该下第二局了。"
林缚昭望着远处渐亮的天，摸了摸腰间新换的短刀——这局棋，才刚到最狠的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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