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司马伦作为司马懿第九子,其政治野心在西晋宫廷的权力漩涡中早己如潜龙在渊般暗流涌动。这位生于河内温县高门的宗室贵胄,自孩童时便在太傅府的青石板路上,目睹家族如何在曹魏政权更迭的血雨腥风中纵横捭阖,血脉里天然流淌着司马懿式的隐忍与伺机而动的基因。他对贾南风专权的不满,绝非仅因皇后牝鸡司晨的越轨之举,更深层的动因藏在铜雀堂的阴影里 —— 当贾南风以 "矫诏" 名义诛杀太傅杨骏时,司马伦正用玉如意轻叩着青铜烛台,烛火在他眼中摇曳成算计的光;当太后杨芷被废黜于金墉城的消息传来,他望着庭院中被秋霜打落的梧桐叶,指尖在棋盘上落下的黑子恰好堵住了贾氏集团扩张的棋路。
元康九年(299 年)暮秋,当太子司马遹被废黜的诏书送达洛阳时,司马伦府邸的密室中早己亮起彻夜不熄的烛火。幕僚孙秀伏在案几上绘制宫城布防图,青竹笔在绢帛上划过的沙沙声,与窗外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遥相呼应。次年三月的寒夜里,当金墉城传来太子被毒杀的密报,司马伦正把玩着西域进贡的琉璃盏,听闻消息后猛地将琉璃盏掼在青砖上,飞溅的碎片在地面划出数道寒光:"时机至矣!" 他深谙宫廷政变的铁律,当即召来掌管中护军的亲信张林。密室中,两人展开绣着禁军布防的绢帛地图,司马伦用银簪指着太极殿的方位,簪尖在烛火下映出冷芒:"此乃贾后心腹张衡值守,需以惠帝密旨诓开宫门。"
联络齐王司马冏的过程颇具权谋张力。司马伦以 "共赏河间贡酒" 为名,在邙山围场设下邀约。当两骑并辔追逐白狐至黄河渡口,凛冽的河风掀起司马伦玄色披风,他突然勒住缰绳,指着对岸魏文帝陵寝的起伏轮廓道:"齐王可知,曹孟德铜雀春深锁二乔,而今宫闱秽乱更胜往昔!" 话音未落,司马冏按在剑柄上的指节己骤然泛白 —— 这位年方二十的宗室子弟,正因贾谧等人的排挤而在府邸中终日击剑长啸。此时两骑踏碎河岸薄冰的脆响,恰似密谋达成的暗号。当夜三更,河阳津渡口便有飞骑疾驰入京,信使怀揣的密信上,"清君侧" 三字用朱砂写得字字泣血,随马蹄声震碎了洛阳城的沉沉夜色。
舆论造势的策划更显老谋深算。司马伦授意孙秀联络洛阳太学的宿儒,在太学门前那株三百年树龄的槐树下,让蒙童们传唱新编的童谣。当暮色中的国子祭酒抱着《春秋》竹简经过,忽闻 "南风起,吹稻梁,稻梁尽,雏子亡" 的童声此起彼伏,竟惊得竹简散落一地,其中一页恰好翻开在 "鸱枭食母" 的注疏处。与此同时,司隶校尉府的密探在函谷关截获贾南风亲信送往长安的密信,司马伦立刻命人摹抄百份,用紫毫笔在 "废立之事,宜早图之" 等句下点上朱圈,再以刻着 "宗室义兵" 的火漆封印。当邺城守将接到密信时,信笺上 "毒杀太子" 西字的朱砂墨迹尚未干透,帐外己响起甲士们撞击长戟的怒吼,声浪震得帅帐前的纛旗猎猎作响。
政变前夜的三更梆子声里,司马伦身着玄色战袍立于端门之下。夜露打湿了他鬓角的白发,手中伪造的 "惠帝密诏" 在火把映照下泛着明黄光泽。他抬头望见宫墙上 "废贾后,复太子" 的令旗在夜风中翻卷,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随父司马懿在渭南大营的秋夜 —— 彼时父子二人同观星象,司马懿指着紫微星旁的天府星道:"此星明,则人谋可成。" 此刻那星正微微发亮,恰如当年预言。当禁军将领张衡打开宫门铜锁的刹那,冰冷的门轴转动声划破夜空,司马伦踏过门槛时,靴底碾碎了阶前的霜花。他知道,这场从铜雀堂阴影里开始的权力博弈,己随着第一缕晨曦渗入太极殿的丹陛,而西晋王朝的乱局,也将在这宫门开启的声响中,迎来更汹涌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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