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元年的暮春,洛阳城的柳絮如霜,沾在永宁宫琉璃瓦上却化不开 —— 那檐角铜铃每日辰时三刻都会被内侍敲响,如今铃舌却缠着半片冻僵的柳绵,在晨雾中凝着霜花,暗合着相府密室里愈发沉郁的气息。赵王司马伦用镶着和田玉的指甲套刮过羊皮地图,指腹碾过太极殿鸱吻纹样时,烛芯爆出的火星溅在他玄色袍角,将锦缎上用金线绣着的熊罴图案灼出焦痕,那焦痕竟似熊罴缺了左掌 —— 恰如他当年在八王之乱中被斩去的小指。身旁的齐王司马冏突然折断岭南进贡的朱砂笔,断口处渗出的丹砂混着胶液,滴在地图标注的武库位置,宛如新溅的血迹:"叔王可知?贾模那厮昨日在平昌门酒肆,用河西走廊的夜光杯换了三坛烧刀子,杯底还刻着建元年间的宫造款。" 檀木匣在叔侄对视间被缓缓推开,二十七枚青铜印在烛火下泛着油光,其中中领军府的虎头印边缘缠着红丝线 —— 那是他们用关中八百里腴田换得尹衡密约时,特意系上的定亲信物。
城南演武场的夯土下,五千羽林卫的甲叶在子夜时分泛着冷光。孙秀踩着运粮车的麸皮走进民居,靴底碾过的粟米竟在月光下排成北斗七星状,勺柄首指宣武门的瓮城。他腰间悬着的牛皮水囊里,装着用匈奴人酿造法制成的马奶酒,每走一步便发出细碎的声响。西钟鼓司的更漏刚敲过三更,刘腾用镀金银簪挑开密信火漆,蜡油里裹着的鎏金虎符硌得掌心生疼 —— 他早己让禁卫头领换上西域进贡的安息香,连贾南风梳妆台第三格抽屉里的毒酒瓷瓶,都被换成了刻着波斯铭文的银壶,壶中琼浆掺着从南海鲛人处购得的迷魂散。当司天台监捧着紫徽星图踉跄闯入相府时,司马伦正将青铜爵重重磕在案上,酒液溅在 "客星冲犯" 的奏报上,晕开的酒渍恰似太极殿的.layout,而奏报边缘用蝇头小楷写着:"太白经天,女主昌 —— 此乃去年贾后命人篡改的星象记录。" 他突然冷笑出声:"去告诉那女人,金步摇该配白幡才衬景,就用她赐死太子时那匹白绫最好。"
而太极殿的珠帘正被晨风吹得轻颤,贾南风捏着玄色袆衣的珍珠缘边,凤冠上垂落的九串珠旒在铜镜里晃成碎银,其中有一粒东珠线绳己泛出暗黄色 —— 那是她诛杀杨骏后,从武库深处寻得的前朝遗物。自鸩杀太子那日起,她总在三更惊醒,指尖反复妆奁里太子遹的玉珏,玉珏背面刻着的 "永保" 二字己被磨得模糊。侍女捧来的珍珠粉里混着苏合香,却盖不住她鬓角新生白发间的药味 —— 那是太医令偷偷在安神汤里加的远志,药渣里还沉着半片未煎透的当归。当贾模撞开殿门时,她正将密报卷成纸捻拨弄手炉,龙涎香的青烟裹着奏章坠入炭灰,手炉内壁刻着的 "太康年制" 己被熏得发黑:"记得当年赵王在华林园射猎,连自己的马都能认错..." 话音未落,她突然盯着贾模袍角的玄参香渍,那香渍边缘泛着紫红色 —— 正是去年司马冏在金明池赏荷时,用南海紫贝从波斯商人处换得的龙脑玄参合香,此香仅三王府中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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