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殿的鎏金铜鹤香炉正吐着龙脑香，青烟在梁枋间蜿蜒成诡谲的云纹，缠绕着檐角垂落的珍珠璎珞，将十二幅日月山河图晕染得如同流动的血帛。娄太后临窗而坐，紫貂披风拖曳在冰凉的金砖上，每道毛纹都凝着北国雪原的寒气，身后壁画上的星辰正被窗外翻涌的乌云逐一吞噬。当三只羽翼沾血的乌鸦撞破雕花窗棂时，她正用鎏金护甲轻叩着紫檀御案，指甲在案角龙纹上刮出细碎声响，惊得檐下铜铃突然发出一串颤栗的铮鸣。
鸦羽上的血渍在银簪尖凝成暗红珠滴，她屈指弹落血珠的刹那，冠冕上的十二串珠旒突然剧烈晃动 —— 每颗白玉珠都映出高殷惊惶的瞳孔，玄衣上的日月章纹被殿外雷雨映得明明灭灭，十二枚玉串在他发间碰撞出泠泠声响，恰似当年高洋临朝时悬在金銮殿的编磬。"武成帝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 娄太后突然冷笑，银簪挑着鸦羽划过空气，在孙儿眼前划出一道血色弧光，簪尖的血珠甩在明黄帷幔上，洇出梅花般的暗纹，"说妇人不得干政？可这鸱尾吻兽上的龙纹，哪片鳞甲刻着李家姓氏？你且看这殿柱上的蟠龙，哪只爪子不曾沾过高氏子孙的血！"
渤海高氏的密折摔在案上时，黄绢上的朱砂印泥还未干透，指腹按出的纹路里渗着暗红血丝。李祖勋颅骨上的咬痕清晰可见，犬齿豁口在烛火下泛着青白，残存的半边脸颊上，风干的血痂像剥落的油彩挂在颧骨。殿外突然炸响惊雷，高殷下意识攥紧玉带，玉带扣上的蟠龙浮雕硌得掌心生疼，却见祖母从袖中抖出一方染血帕子，帕角绣着的并蒂莲正被血渍洇成暗紫色，莲花蕊处的金线己被血浸透，蜷曲如垂死的蚯蚓。
端午宫宴的九曲流觞还在青砖上蜿蜒，酒液混着朱砂在石槽里凝成蜿蜒的红线，金盘里的毒枣却在水晶灯下泛着诡异的青晕，每颗枣子顶端都凝着露珠般的毒涎。高殷指尖刚触到枣皮，手腕己被铁钳般的手指攥住 —— 娄太后腕间的赤金臂钏硌进他皮肉，镯身上的饕餮纹深深嵌进肌理，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喉间泛起铁锈味。"你母亲当年梦见巨瓠破墙..." 她突然扯开孙儿衣领，露出颈间未退的胎痣，指甲在紫癍上划出白痕，"这紫癍长得多像断颈的瓠瓜！你可知那巨瓠落地时，籽瓤溅在北墙上是什么模样？"
阶下武士拖拽的声响惊飞了梁上燕雀，扑棱的羽翼撞落尘灰，洒在李祖娥两个弟弟的血衣上。被割去的舌根处还在咕嘟冒泡，每串血泡破裂时，都溅出细小的血珠落在青砖缝里，竟在石面上洇出蜿蜒的细流，如同殿外雨檐垂下的血线。高殷盯着那两具躯体抽搐的脚踝，朝靴里渗出的血顺着砖缝蔓延，突然想起幼时在豹房见过的吐舌猎犬 —— 它们被高洋拔掉犬齿后，也是这样涎水混着血沫，在白玉阶前摇尾乞怜，只是此刻阶下的 "犬"，还在蹬动的脚尖上还挂着半片撕裂的朝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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