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长显然不知道一号的真实身份。
林旭担心事态变得复杂，赶紧出面说道：“韩楼长，为什么你不等人进房间，在楼下就开始测试？”
“懒得上去嘛。”韩光荣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你和一号一块儿回来，早就提醒过她有这个安全意识测试，所以就想随便完成就行了。这也不是什么特别严格的测试。”
“安全意识测试，原来是这么回事。”一号点点头，“那我合格了吗？”
“合格，当然合格了。”韩光荣回到保安亭内，挥挥手，“你们可以上去了！”
林旭和一号转身上楼。
等走进楼道，林旭才问：“你是怎么看出那是假枪的？外形上有什么疑点吗？”
一号回答：“我看到了枪管内部的结构，没有撞针和子弹，只有一个烟雾喷射口，所以可以确定只是玩具枪——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手枪式雾化器。”
“你的眼睛连枪管里边都能看清楚？”林旭惊叹，“那你抢走枪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没有攻击模式吗？”
“我现在的程序内置了防御模式，如果对方做出攻击或者佯装攻击行为，我可以采取防御动作来化解。如果对方对其他营地成员做出伤害行为，我也可以启动防御模式进行阻止。”
林旭幡然醒悟：“哦，我终于明白上头为什么会派你来领空阵线了。”
“为什么？”
“万一内部打起来，起码有你在可以及时出手制止。”
“营规是不允许打架的。”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们和你不一样，就算明知道有规定，明知道违反规定会处罚，有时候还是会违反。”
这时，两人经过二楼的走廊，刚好碰到从房间里出来的罗白柳。
“你们两个怎么成天出双入对的？”罗白柳调侃，“对了，一号，听说你不是去星营工作吗？怎么今天还在这儿？”
“你好，罗同志。因为临时调动，我现在来日1营工作，住在这栋楼的402号房。”
“你也住这里？”
“这是住宿系统的随机安排。”
“随机的？这么巧？”罗白柳一脸狐疑。
“白柳，你要去哪里？”林旭问。
“刚刚回来拿点东西，马上要回工地去了。”罗白柳问道，“听说今天不是有仓库着火了吗？你这个救援队员怎么有空回来？”
“我也是刚从火场回来，然后突然……临时调动，现在不在救援队了。”
罗白柳两眼瞪直：“你们两个一起回来……难道都被抽调到同一个小队了？”
“对啊，挺巧的。”林旭讪笑。
“是什么小队？新成立的吗？”罗白柳看了看发出震动的智能手表，“算了，下次再说吧，有人催我了。我走了！”
罗白柳从楼道下了几级台阶，又回头喊道：“林旭，你最好去医疗中心那边包扎一下，免得感染了。”
“什么？”林旭不明所以。
“你身上有伤口，你自己不知道？”罗白柳蠕动了一下鼻翼，“我都闻到血腥味了。”
林旭上下摸索了一下身体，忽然感觉右大腿后部有个地方隐隐泛出灼热感，扭头一看，防火服那个位置破了口子，应该是被什么金属给刮破了，皮肤也割破出血了，只是伤口不深，所以才没及时察觉。
“哦，小伤，我回去消消毒就可以了。”
“你这个伤口已经暴露很长时间了，最好不要自己弄，快去医疗中心吧。该说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说罢，罗白柳往楼下快步走去。
一号走到侧边，掀开林旭衣服的破洞，瞄了一眼，说：“林同志，我同意罗同志的说法，建议你最好还是去医疗中心，接受专业的治疗。”
“不用了，就一点擦伤，没那么严重。”
林旭也看到了伤口，只有三公分左右，出血早就止住了。
没想到罗白柳的鼻子那么灵，连这点血腥味都能闻出来。
接着，两人来到三楼走廊。
“林同志，你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间？”
“我送你回房间啊。顺便去认个门。”
“是要来做客的意思吗？”
“不是，只是去看看而已。”
林旭将一号送到402房门口。
一号根本不需要用到门卡，也不用输入密码，直接手掌放在电子锁上，强行破解密码开门。对于她来说这样似乎开门的效率更高。
林旭进入房间里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一号的房间跟自己的房间没什么不同，只是寝室角落内特别安装了一个绿色的大功率充电器，接口十分少见，应该是专门给一号充电用的。
林旭返回自己的房间，脱掉防火服，洗了个澡出来，然后换上宽松的睡衣。
他从客厅储物柜里拿来医药箱，坐在沙发上，准备简单处理一下大腿的伤口。
门铃忽然响起。
这个时候临近六点，还没到下班时间，谁会过来？
难道是一号自己在房间里呆着无聊，跑来串门？
林旭放下医药箱，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后的可视屏幕，屏幕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医生打扮，一个护士打扮，两人都戴着口罩。
“你们是？”
“我们是医疗中心的，这是我的ID卡。”一个男子的声音。
其中一人拿出ID卡在门铃感应器上刷了一下，林旭在门后的屏幕看到了对方的身份信息：图灵，医疗中心，综合科一级医师。
旁边的护士也上前刷卡，林旭没细看她的信息。
“我没事啊，是谁叫你们来的？”
“你是不是有受伤？还是在火场中受的伤？”
“有是有，不过只是小伤，不要紧的，不用麻烦你们了。”
“你先开门让我们进去检查一下。我们都特地跑过来了，你想让我们白跑一趟吗？”
林旭无奈，只好开门。
图灵带着护士进来。
“伤口在什么位置？”
“在这里……”林旭指了指右腿后侧，“真的只是小伤，我自己处理就可以。”
“你趴到沙发上，让我检查一下。”
“检查？”
“你还会害羞啊？”图灵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医药箱，将医药箱挪开。“如果是特殊情况，自己处理伤口不是不可以，但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最好还是让医生来治疗，避免伤口恶化，减少传染病的风险。”
形势所逼，林旭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他不情不愿地趴到沙发上。
那位护士小姐上手帮他把裤子给脱了，露出腿后的伤口。
林旭感觉自己好像突发高烧一样，浑身上下都烫得很，仿佛又回到火场。
医生用棉签按动了几下，说：“已经有轻微化脓的迹象，听说你是在火场里受的伤，伤口内很可能进入一些灰烬，必须清洗干净才能上药和贴敷伤口。”
接着，护士小姐对伤口进行了细致的处理，最后贴上无菌胶布。
“你的伤口是被金属利器划伤的吗？”图灵问道。
“我也不清楚。”
“保险起见，还得打一针破伤风。”
“不用了吧。”
“以防万一。小婧。”
护士从她带来的医疗箱里取出一支针筒，快速抽取药瓶里的药水，然后挤出空气。
“啊——！”感到屁股被扎了一下，林旭发出惨叫声。
“有那么疼吗？”护士小姐嘀咕，“你应该是救援队的吧，救援队员还怕打针啊？”
“我都还没做好准备。破伤风不是打手臂的吗？”
“上臂和两个位置都是可以打的。既然你趴着，我就直接打了，方便，不用另外调整姿势。”
林旭费劲地拉上裤子，翻过身来，右边屁股疼得没法坐，只能歪着靠左边的屁股抵在沙发上。
“图医生，好了。”
护士小姐一边报告，一边收拾医疗用品。
图灵补充道：“嗯，这样伤口才算处理完毕，明天来医疗中心复诊，看是不是需要换药。你现在有了电子病历，整个治疗过程都会记录下来。一定要来，不然按照规定，我们还得叫人再上门一次。”
“那些不去医疗中心的病人，你们都会上门治疗？”林旭对医疗中心的运作感到好奇。
“如果病人太多，肯定优先治疗病重伤重的病人。”
“看来你们今天病人很少。”
“不多不少，每天都有十个八个意外受伤的。”
“可以告诉我，是谁叫你们来的吗？”
“报告人的姓名，以我的权限是看不到的，就算可以看到，我们肯定也会保密。”
等图灵医生带着护士离开后，林旭还在想到底是谁那么“多事”，把自己只是擦破皮这点小事报告给医疗中心。
是一号还是罗白柳？
好像就只有她们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林旭起床揭开伤口的胶布，背对着衣柜内等人高的试衣镜，艰难地扭头查看。
伤口没有红肿流脓，已经结痂，感觉差不多好了，他顿时把复诊的事情抛之脑后。
今天庄荣升没有叫大家去会议室集合，而是带着大家坐小巴车来到8号仓库的废墟，让大家下车参观。
“你们看，仓库几乎全毁，原来存储价值几十亿的物资，火灾后能抢救出来的不到三亿。”庄荣升说道，“那架非法无人机的视频截图，昨晚已经有工作人员找出来了。你们都拿去看吧。”
庄荣升朝一个戴眼镜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将印刷彩图一张张发给众人。
林旭看到彩图中是一架飞行的水平双翼飞机，浑身雪白，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毫不起眼。
“这架无人机跟我们常见的不一样，没有螺旋桨——是一架军事无人机，翼展一米二，长八十公分，估计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机舱内部携带燃料。”
庄荣升又让眼镜女发第二张彩图。
图上是没有被烧毁前的8号仓库的全景照。
“这是仓库原来的样子，有三层，每一层没有窗户，只有通风口。每一层的外墙都有一扇电动传输门，方便直接将货物运到货车上。
事发当时是昨天下午五点二十分，第二层运输门打开，一辆货车停在楼下，支撑起货运传送带。三楼的仓管管理员操控机械臂和室内运输车，将指定货物运送到传送带上，让传送带把货物送到货车车厢……整个货运时间预计只需要十五分钟。而进行了五分钟后，那架非法无人机从西北方飞来，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直飞这里，而且准确地穿过传输门，撞击墙壁爆炸后将放置在二楼的燃料罐引燃，导致大火瞬间包围二楼。楼下的货车赶紧开走了。为什么这次袭击可以百分百成功，你们发现问题了没有？”
“雷达探测不到这架非法无人机吗？”一个高大的男子问道。
“雷达没法探测到。因为它的体积太小，可能还使用了一些隐身技术。当近地监视器捕捉到高速飞行的非法无人机时，再派出附近的无人机拦截，已经太晚了。这确实没办法，不能怪保安部疏忽大意。”
一个平头男问道：“为什么非法无人机会知道传输门准确打开的时间，还知道二楼放置的是易燃易爆的燃料？”
“这个问题问得好。”庄荣升抬起一只手比画着，“无人机如果只是闯入领空，它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偏偏只取8号仓库，显然它的目标就是八号仓库，不是无差别攻击。有很大的可能……”故意停顿好几秒，“我们营地有内奸，将仓库内物资的情报，还有传输门开启时间这些情报，通通卖给了敌国间谍。”
“我们营地的网络是受管制的，谁能把情报传出去？”又有人问。
“或许是使用图片密码又或许是使用最古老的传信方式——飞鸟传书，总之内奸把情报成功送出去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谁能掌握那些情报，这样的人并不多。我们要从这个方向入手。”
庄荣升一副“我早就想好了对策不用你们操心”的模样。
“掌握那些情报的，应该就是在仓库工作的人。”林旭说道，“那些人现在去哪儿了？”
庄荣升本来不想搭理林旭，可是其他人也跟着问这个问题，他不得不做出回答。
“他们都被保安部带去审讯室了，现在审讯结果还没出来。我们静待结果就好。审讯的话，他们比我们在行。”
“那我们今天的工作是什么？”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子问道。
“先来现场感受一下。”
这时，庄荣升手里的一个呼叫器忽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来了！注意看西北方的天空！”他指着天上。
大家仰头望去。
一架白色的平行双翼小飞机朝着这边直飞过来。
几架多旋翼无人机在后边拼命追赶。
几秒后，小飞机离这边越来越近。
队伍中有人躲到旁边的石头或者树木后边。
啪嗒！
小飞机撞在仓库废墟上，冒出一股红色的烟雾。
又过去一会儿，五架蓝色的多旋翼无人机飞过来，围着烟雾盘旋了几圈就飞走了。
“没事的，都过来，这只是昨天袭击的模拟重演。”庄荣升招手，“我们的无人机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的无人机点燃了仓库。过去，敌人的无人机只是过来侦查，这一次却发动了袭击，性质完全不一样，说严重点，算是宣战。要是知道是哪一国的无人机，会演变成紧急外交事态。”
“万一，敌人的无人机直接袭击星营那边的办公室，岂不是……”有人担忧。
“星营那边的防御级别很高，有防空导弹自动防御装置和精密的雷达塔，不至于会被无人机袭击。还有，工地周围也有安装，可是其他位置的防御级别就没那么高了。大家必须想想办法，阻止下一次无人机袭击。要是别的仓库或者营地设施被毁，那将是巨大的损失。我们领空阵线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隐患而成立的。”
“在重要的位置多安装一些防空导弹和雷达塔不行吗？”
“成本太高，多处安装也很费功夫，我们现在资金不足，人手也不足。”庄荣升压低声音，“何况，很多地方，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重要的，一旦开始安装防空导弹装置和雷达塔，不就等于告诉内奸，这些地方很重要，然后内奸就会通知敌人，在还没装好之前发动袭击。那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旭正色道：“说到底，成本最低的办法，还是把内奸给找出来。没有内奸给出的具体坐标和其他情报，那些非法无人机就算跑进来，也找不到有价值的袭击目标。”
“内奸已经在查了。有关嫌疑人的所有底细都会被排查。这不是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工作就是在没查出来之前，防止类似事件再度发生。敌人成功了一次，受到鼓舞，一定还会接着来。”
林旭想到一个问题：“昨天那架非法无人机，是从哪里起飞的？不可能在百公里外吧？使用喷射引擎，以它的航程，飞不了那么远。我认为在西北方二十公里以内，应该有一个隐藏的机库，很多非法无人机就藏在哪里，根本需要随时可以起飞，而且还会定时补充损毁的数量。”
大家听到这个想法，纷纷表示赞同。
擒贼先擒王，治病先治本，找出隐藏无人机的机库，摧毁机库，自然能防止下一波无人机袭击的发生。
庄荣升打了个安静的手势，宣布道：“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提议，那我们今天就顺着非法无人机入侵的路线，去找一找机库。有些地方的路会比较难走，所以必须回营地换越野车。还要带上野外装备，争取在天黑前回来。如果天黑前回不来，山路危险，就只能在野外露营了。听明白了吗？”
“是！”
小巴车回到营地。
林旭的智能手表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叫：“我们这里是医疗中心，我是办公室主任吴雪莲，我们郑重通知你，林旭，你今天还没复诊，请马上来复诊。到一楼的综合治疗室，无需挂号。”
“明天行不行，我现在还要工作呢！”
“你不能带伤工作，这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工作的不负责。”对方语气相当严厉。
“我的伤今天已经好了，真好了，没必要什么复诊，浪费人力物力。”
“你是有意拒绝治疗吗？你怎么一点都不尊重我们医生的工作！”
“我真没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一点小伤而已，隔天就好了。”
“根据手表的定位，我们知道你现在在营地的三号停车场，我们会马上派医生过去给你复查，请你不要离开三号停车场，免得我们医生找不到人！”
“不……不用了！我马上要跟着队伍出去了，你们别来了，让你们的医生白跑一趟多不好啊。”
林旭一想到自己又要被脱裤子检查，脸上一阵热一阵寒，感觉像是忽然得了什么要命的绝症。
“五分钟内，你什么地方都不准去，原地等待！”对方使用了命令的语气。
这是医疗中心的领导怎么比华凌还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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