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宁看着林旭发呆的样子，笑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把门给关上，反锁。”
原本思绪还有点混乱的林旭，二话不说就反手关上了门，反锁。
伊宁坐到床上，靠近床头柜的位置。
她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和电子点火器，掏出一根烟，点着夹在嘴里，然后转身二郎腿。
“坐。”她指了指旁边的木椅子。
林旭坐下来后，燥热难耐，每分每秒都倍感煎熬。
伊宁的睡裙是半透明的，窈窕的曲线若隐若现，而且裙摆很短，露出大腿根，上边的衣领也比较低，白花花的肌肤在灯光下异常醒目……
虽然伊宁在自己的寝室穿成这样很正常，不过面对陌生的男人，难道她就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吗？
刚才那个赵启刚是个“危险人物”，可换做林旭难道看上去就“很安全”？
只要是生理正常的男性，什么时候会变身为野兽，这谁能预料得到呢。
林旭眼睛都不知道该望向哪里，只能假装观察房间的环境，东张西望。
“我房间有什么好看的吗？”
伊宁似笑非笑，似乎看穿了林旭的尴尬心思。
“不是跟对寝室的布置一模一样吗？家具都是统一的，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古董家具了。”
“哦，对，是一样的。”林旭点点头。
“想知道……我叫你留下干什么吗？”伊宁柔声说道。
“不想。”林旭故意否认。
因为从进房间之后，他就一直感觉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你会感兴趣的。”
伊宁变换了一下姿势，原本是左腿压在右腿上，现在反了过来。
这个微妙的动作太过诱惑，林旭简直瞬间花光了全身的自控力，才没让自己颤抖的视线被她给吸过去。
“在这里，我没有能相信的人，你是外来的，还是意外进来的。所以有件事情，我觉得可以跟你商量。在我寝室谈话很安全，火眼已经探测过每个角落，不会藏有窃听设备。”
“你不相信这里的人？”林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伊宁不置可否，而是问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又是谁造成了目前这种情况，你应该之前听所长说过了吧？”
“对，她都告诉我了。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叫、叫张新飞的研究员。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她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不一定是全部真相。”
“你知道些什么？”
伊宁的声音太小了，林旭不由得上身前倾，把椅子也挪过去，想要听得清楚一点。
“那是前天上午七点半发生的事情，忽然听到爆炸的声音，整个研究所都有明显的震感。
当时大家都是在梦中被惊醒了，出来互相询问，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去实验室查看，设备也好好的；去监控室发现监控被关闭了，什么都看不到；而且通讯网络断开了，内部无法联络，也联系不上外界。
到处巡查才知道，两个入口和一号逃生通道都被炸毁了，通讯室也没能幸免。
后来有研究有重要的纸质研究资料不见了，紧接着地磁引擎出现异常报警，研究员检查发现地磁引擎的数字控制器被修改了重要参数……事发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后来呢？”
“后来大家清点人数，发现只有张新飞不见了，修复监控线路后，事发前后大部分监控内容丢失，从仅存的监控视频里，看到张新飞在七点十分左右从一号逃生通道的门出去了。”
“所以，监控并没有拍到他做了哪些事情，只看到他走出去了，大家就认定那些事情都是他干的。你不相信张新飞会干这种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和他交流不多，感觉是个挺老实的男人。三十多岁，听说还是单身。他那天晚上值夜班，从晚上八点到隔天早上八点，要在监控室守夜，同时查看实验室那边的数据。我认定他是趁着大家睡觉的时候干的坏事。我仔细看了好几遍监控视频，他离开的时候，走路慌慌张张的，看起来很不自然。”
林旭顺势说道：“他肯定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这属于……我也不确定是犯了什么罪，反正要是判刑的话，枪毙一百回也不过分。”
“他离开前还不时回头往后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他，让他不得不跑出去。因为这个月计划更新全所的监控设备，很多线路的摄像头都关停了。光凭他从紧急通道跑出去的视频，我认为判定他就是始作俑者的说服力远远不够。”
“那你的意思是……张新飞只是个替罪羔羊，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他人，而且那人没离开，还留在研究所里，你不知道谁，所以才不敢相信研究所里的人，没跟他们说起你的怀疑。
“聪明人。”
伊宁嘴角微扬，双唇叼着烟，轻轻拍手。
“那这人——我们姑且就叫他‘主谋’吧——他出不去，最后不也要死在这里吗？”
“你想得太绝对了，既然这是主谋布的局，说不定他留了什么想不到的后手可以逃出生天，也说不定他是报了必死的信念来做这件事，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结局会怎样。”
“会不会，让张新飞当替罪羊，转移注意力，撇清自己的嫌疑只是第一步棋，他还准备下第二步棋？”林旭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符合我的想法，可以加十分！”
“那他会干什么呢？”林旭眉头紧蹙。
“我要是知道，那我不就是他同伙了吗？”伊宁笑得花枝乱颤。
林旭好不容易才收敛心神，问：“那你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吗？”
“有一个。你应该见过。”
“叫什么？”
“他叫霍海耳，是副所长，四十岁出头，单眼皮，总是跟着梅所长，是研究所的技术骨干。”
“这人我有印象，当时谢所长要带我去办公室，他跟所长说我看起来不可靠，要跟着一起，所长没让他跟过来。”
“原来他看到你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那我来找你算是找对了。”
“伊宁小姐，我不太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
“不要叫我伊宁小姐，听起来怪别扭的。伊宁是我名字，不是姓氏，你要是记不住我的姓，就叫我伊宁姐吧。”
“伊宁姐。”
“欸，小林真乖！”
林旭脸上的皮肤仿佛被人一把扯下来，瞬间火辣辣的疼。
这女人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没法生气。
“我的意思是，他之所以对你反感，对你警惕，是因为你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种计划外的变数，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原来是这样。如果是主谋，那他肯定想不到之前地震中已经坍塌的二号逃生通道还有人能进来，看到只有我一个人，他才没那么紧张。要是救援队能全部进来，将所里的被困人员全部救出去，那他的计划或许就宣告失败了。”
林旭越说越觉得是像是这么回事。
“他是技术骨干，又是二把手，监控系统更新项目也是他在负责，想要在这方面动手脚一点都不难。再说，他对所里的人员十分了解，想要逼迫张新飞一个人离开，然后栽赃嫁祸到他身上，一点都不难。”
“你这不是怀疑他，你在心里已经先入为主确定是他了。”
林旭还是不太敢完全相信伊宁的判断。
“排除法嘛，谁有能力做到这些，谁嫌疑就最大。你想，这研究所能够正常运行上百年，主要是依赖良好的管理制度，而能够利用制度漏洞来搞破坏的，就只有最熟悉制度，并且拥有一定权力的领导。”
“那，谢所长不是应该嫌疑更大吗？她才是权力最高的人。”
“谢所长权力最高是没错啦，但上级肯定最提防她，不，准确说是提防所里的一把手，会处处设限，让她没办法转移走研究所里最有价值的东西。”
“伊宁姐，依你看，所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是地磁引擎的核心技术，只要有了技术文件，别的国家就能照着造一个、两个甚至十几个出来，还不需要交专利费。一下子，我们国家一百多年的研究成果，就被外人给窃取了。”
“不是只有在昆仑山脉这种地磁比较强的地方，才能使用地磁引擎吗？别的地方也可以？”
“世界上可不只一个地方地磁比较强，别的国家就算是发现了类似的地方，也不会对外公布，也会做秘密研究。我们不也是这样嘛？”
“伊宁姐，你不只是AI设计师，你对这些物理学的东西好像也挺擅长啊。”林旭心生敬佩。
“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去各种高科技研究所和各种高科技项目的工地，见得多了，自然会学到一些专业的东西。”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天宫计划的工地和营地，刚好就在磁力研究所附近，地磁引擎发的电，是不是送去了工地和营地？”
“你终于发现了这一点，脑瓜子挺灵光的嘛。”
伊宁点点头，将手里的烟头插入床头柜上的不锈钢烟灰缸里。
“我过去到营地出过两次差，我早就奇怪，附近没有发电站，也没有长长的高压电运输网，那一号工程需要的庞大电能是从哪里来的呢？直到半个月前，被派来这里干活，我坐的车，窗户是看不到外边的，我根本不知道研究所的具置，可当我看到这里的地磁引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原来电力就来自这里。
林旭恍然大悟：“怪不得！国内的山脉那么多，天宫计划非要把工地设在这种荒凉寒冷的地方，建设成本要比其他地方要高得多。”
“赵启刚还跟我透露过不少内幕消息。比如，等十二个磁控环全部安装完毕，哪来的巨大电流去给磁控环供电，制造出特殊的磁场发射通道，他说也是来自地磁引擎。地磁引擎一天的发电量，相当于全国一天发电量的三分之一。”
“就一个引擎能发这么多的电？无法想象。”
“这引擎是用地磁发电的，也就是说，基本无原料成本，还天然环保。这种技术太完美了。就是前期研究周期太长，研究成本太大。跟磁控环超远程传输技术一样，都是能改变文明的跨时代发明。”
伊宁按住胸口，长长吐了口气。
“假如你是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从间谍那里得知有这种逆天技术的存在，你会不会不惜一切代价来窃取？如果实在偷不到，那只能想方设法把它给毁了，让大家都不能用。”
林旭相信这样的说法。
之前非法无人机时常进入营地领空侦查，甚至偷袭营地仓库，后来领空阵线小组找到那么多隐藏的无人机库；工程队在几十年之内还抓到过上百名被收买的间谍……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有人见不到你比他好！害怕你比他遥遥领先！
“跟你说完这些，欸！我发现自己的思路变得更清晰了，果然和人交流有助于激发灵感。”
“什么灵感？”
“那个主谋下一步要干什么了，我已经能猜出来了。”
伊宁媚笑着，朝林旭勾勾手指头。
林旭起身走过去，伊宁让他俯下身，然后她把头靠近，跟他咬耳朵，说了一会儿悄悄话。
“确实有这个可能，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你要沉住气，不要表现得太明显，要让他们以为我们还被蒙在鼓里。让他放下戒心，我们才好对付他。我们现在还没找到证据，不要打草惊蛇。”
伊宁说话的声音变得很轻微，听着让人耳朵酥酥麻麻的。
两人对视着点点头，这一刻算是达成了同盟协议。
伊宁望向门口。
“如果我是霍海耳的话，这个时候应该有所行动了。赵启刚会去监控室看监控，那霍海耳也会。他一定很想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那他会亲自过来查探吗？”
“不会。他有个忠实的跟班，是个女助理，名字叫毛天峨，二十多岁，脖子长长的，那些男的背后都叫她小天鹅。”
“难道……那个小天鹅已经来了？所以你说话才那么小声？”
“你说对了。”
林旭注视门口，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伊宁姐，你怎么可以确定？”
“火眼的眼睛可以探测生物红外线，隔着门板和墙壁都能探测到。你看！”
林旭转移目光，找到了蹲在墙角，尾巴连接着大型充电器的机械猫——火眼。
之前由于和伊宁说话太过投入，他几乎忘记了这只机械猫的存在，忘了它才是尹宁最大的依仗，最可怕的秘密武器。
火眼瞪着暗红色的大眼睛，对着门口，眼中发出两团微弱的光华，在空中交汇，交汇中心出现一个淡红色的立体影像：门板轮廓的外边，蹲着一个人形轮廓。
从身体比例和体型大小，可以断定那是个身材娇小的女性。
小天鹅本人？！
林旭蓦然想起，黑影的眼睛好像也有类似的功能，在实际需求中，用来侦查真是太好用了！
“她刚来没多久，最多两分钟。看她蹲得那么辛苦，听得那么费劲，我们来给她表演一点余兴节目吧。”
“表演节目？”
尹宁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林旭却没有立即明白过来，看来大家彼此之间的默契度还有待提升。
“想想看，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小鲜肉，我一个寂寞空虚冷的离异女人，我主动邀请你来房间里，按照正常逻辑，你说会发生什么？”
一番话搞得林旭面红耳赤。
林旭在上海当自由音乐人的时候，参加过很多聚会，认识和交往过一些有才华的美女，也算是见过世面……但是在伊宁面前，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变回了青春期少年，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搞得手足无措。
“过来。”
伊宁一把将站在面前的林旭拽过来，让他坐到自己右手边。
“脱了鞋子把腿也收上去。”
林旭照做。
他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万一接下来伊宁叫他把衣也脱了，他要不要照做？
“然后，你用力按压床板，制造出一些有节奏的响声……懂？”
林旭慢了一拍才点点头，他盘坐起来，双手按住床板，试着让身体上下晃动。
不堪折磨的老式的木板床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尖锐响声，仿佛随时会有木板断裂。
这时，伊宁走到靠近门板的位置，故意用放荡的语气大声说道：“……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工程队的年轻人很厉害……进入工程队要经过严苛的体能考核……体力方面是不会差的……嗯……我喜欢……反正留在这里出不去只能等死……与其每分每秒都在恐惧中度过，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尽情享受……啊……”
门外那个偷窥者应该听到了响声，似乎出现了某种反应。
从立体影像中可以看到，人形轮廓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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