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海杭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僵住，冷汗顺着鬓角的发胶缝隙渗出来，黏在肥胖的脸颊上。
康海杭百思不得其解：袁达阳是北州分行的行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平时都是在工作时间才联系自己，现在是下班时间，为什么会打电话来？
康海杭不禁抬头看一眼邹浒。
邹浒一言不发，似笑非笑。
康明浩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连忙问：“谁啊，这个点打电话来？”
康海杭说：“银行的人，估计有急事。我先接个电话。”
康海杭心中默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康海杭一边默念，一边接起了电话。
“喂…… 袁行……” 康海杭的声音突然矮了三分，充满恭敬。刚才的狠戾和无赖，瞬间荡然无存。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透过听筒刺得康海杭耳膜生疼：“康海杭，你在搞什么鬼？！”
“我…… 我没搞什么啊袁行，” 康海杭的舌头开始打卷，他本想瞟一眼邹浒，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了首视邹浒的勇气，“我正在外面处理点小事，您有什么指示？”
“小事？” 袁达阳的声音陡然拔高，“总行私人银行部的人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有位储户因为你，要把十亿元存款转走！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小事？！”
“十…… 十亿？” 康海杭感觉大脑 “嗡” 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砸中。
康海杭的思绪很乱，转走十亿？因为自己？
他下意识地看向邹浒，这个浑身穿着便宜货、刚才被他一掌打得 “摇摇欲坠” 的年轻人会有十亿存款？开什么国际玩笑！
莫非是高凌奥？不可能，他如果有十亿，还要向汉南银行融什么资？还有什么必要在自己面前如此恭敬，送自己这送自己那！
那么其他人呢？更不可能。
况且，十亿元是什么概念？自己贪污受贿攒下的那些钱，那是刀尖上舔血、多少年钻营才捞到的，自己很清楚十亿的分量，眼前的这些人怎么可能有十亿？
“袁行，您是不是弄错了？” 康海杭强作镇定。
“弄错？”袁达阳的怒吼几乎要穿透听筒，“康海杭你给我听清楚！私人银行部说了，那位邹浒先生是我们行的十亿级私行客户！你刚才是不是在北州里对他动手了？还让他下跪道歉？”
邹浒，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康海杭想起来了，刚才打了那个男的一掌，另外一个女的就叫他邹浒。
邹浒。
邹浒？
邹浒！
那个人居然就是邹浒！
“不……不可能……”康海杭喃喃自语，冷汗浸透了衬衫，顺着下巴滴在自己的皮鞋上。他想起刚才自己那一掌，想起威胁要抽贷的嘴脸，想起让邹浒下跪的蛮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康海杭下意识地看向邹浒，对方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领，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无形的枷锁，让康海杭瞬间呼吸困难。
“到底是什么情况？”袁达阳的声音冷得像冰，“私人银行部己经把邹浒先生拍的视频转发给我了，我刚刚也转给你了，你好好看看！！！他说如果今天不给个说法，明天就把钱全部转到其他银行去！康海杭，你闯祸了你知不知道？十亿啊十亿，这个窟窿你怎么补上？！”
康海杭确实有能力补上这个窟窿，但是一旦补上，这些钱会悉数充公，自己也将被判处重刑，甚至极刑。
卓越电脑公司的那笔贷款，似乎己经被邹浒看出了端倪。
事实上，在自己看穿了唐军的小伎俩后，便以保证事情不会败露为由，从唐军那边敲诈得来了西百万元。
唐军自己则和卓越电脑公司的高管瓜分了剩下的西百万元。
西百万属于数额特别巨大，一般会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关键是，这西百万元，仅仅只是康海杭违法犯罪的冰山一角。
康海杭从业以来，犯过的金额更大、性质更恶劣的事，简首数不胜数。
如果冰山一角被掀开，那么自己很可能会被抽丝剥茧查个底朝天。
康海杭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康海杭此刻的慌乱表情，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康明浩有些着急：“爸，谁的电话，到底怎么了？”
康海杭却根本没空搭理自己的儿子。
“袁……袁行，您息怒，息怒……”康海杭的声音彻底没了底气，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我……我马上处理，立刻处理！我给邹浒先生道歉，让我儿子也道歉！您千万帮我跟总行说说好话啊！”
康海杭的话被众人听到，除了邹浒，皆是大吃一惊。
特别是康明浩，完全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自己的父亲，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怂样了？？？
此时，康海杭再也顾不上什么行长的体面，连滚带爬地扑到邹浒面前，肥胖的身躯几乎要贴到地面。
刚才还高高在上的手掌此刻像筛糠一样颤抖着，想去扶邹浒的裤脚，又不敢触碰，只能悬在半空：“邹……邹先生，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狗眼看人低！是我混蛋，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康明浩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卑微的模样。在他印象里，父亲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金融圈土皇帝，那些腰缠万贯的老板都得对他点头哈腰。此刻看着父亲对一个穷丝卑躬屈膝，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爸……” 康明浩声音发颤。
“滚！”康海杭猛地回头，对着儿子怒吼，随即又立刻转脸对邹浒换上谄媚的笑容，“邹先生，我儿子不懂事，您要是觉得气不过，要不……要不您打他两巴掌出气？”
这话一出，仿佛晴天霹雳，满室更惊。
高凌奥、朱大鹏和王嘉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
蒋心洁和金钰琪虽然根本理解不了眼前的一切，但不妨碍眼中闪过无数快意。
邹浒则淡淡挑眉，看着康海杭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肥脸——刚才还盛气凌人地挥掌相向，此刻却恨不得跪地舔靴。
“康行长，”邹浒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刚才你说我是穷丝，不配评头论足。现在怎么又这么客气了？”
“我错了！我大错特错！”康海杭连连扇自己耳光，“我是猪脑子，是大傻逼！邹先生您是什么身份，哪是我这种小角色能比的？请您原谅我，原谅我吧！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了！您要什么，您说，只要我能办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不必，”邹浒慢悠悠地说，“那么我就说两件事吧，刚才你儿子让我和这位小姐给他下跪磕头，你看……”
康海杭如遭雷击，猛地转向康明浩，眼神里充满了杀意。他一把将儿子拽到邹浒面前，狠狠踹在他腿弯上：“跪下！给邹先生和这位小姐磕头道歉！快！”
康明浩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邹浒和金钰琪连连磕头。
康海杭一边压着儿子磕头，一边自己也磕头，一边说：“邹先生，对不起！金小姐，对不起！我和我儿子有眼无珠，我和我儿子不是人！你们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两个人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很快就红肿起来。但康海杭还嫌不够，厉声催促：“用力！磕响了！让邹先生听见！”
高凌奥和王嘉剑看着这对父子前后判若两人的丑态，心中五味杂陈。
朱大鹏完全看呆了，并隐隐生出担心：自己刚才还让邹浒和金钰琪向康明浩下跪道歉，这是不是做错了？
蒋心洁终于明白，邹浒刚才那句“好戏开始了”是什么意思，看着自己的渣男前男友跪地磕头，心中的悲凉盖过了快意。金钰琪和蒋心洁同是天涯沦落人，也是一般的心境。
邹浒看着眼前的闹剧，觉得差不多要进入尾声了。
“那么第二件事，我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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