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房门被一只涂着丹蔻的玉手轻轻推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白玉蘅踩着细高跟缓步走出,丝绸旗袍随着步伐漾出涟漪,暗纹在灯光下流转如星河。她抬手将鬓边一缕碎发别至耳后,腕间玉镯叮咚轻响——那声音竟比金雀阁的钢琴伴奏还要清脆三分。谢文婷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女子生得极艳,却无半分俗气。眉似远山含黛,眼尾微挑如工笔勾勒,唇上一抹朱砂红像是从古画里拓下来的。偏她脖颈修长如鹤,生生将艳色压成了冷傲。此刻她斜倚在雕花屏风旁,指尖漫不经心地着翡翠烟杆,连吞吐的烟雾都仿佛被驯服成绕指柔。金雀阁的莺莺燕燕们突然成了褪色的背景板,唯有她周身笼着一层雾蒙蒙的光晕。
谢文婷用指甲狠狠掐了下掌心。难怪周夕那纨绔肯砸五百万赎人,这般姿色若是放在古代,怕是要引得诸侯掷城相争。但她很快压下惊艳,目光如刀般扫过白玉蘅的眉眼——美则美矣,却像是精心烧制的薄胎瓷,稍有不慎就会碎出裂痕。那双眼尾的倦色用脂粉盖得再厚,也掩不住眸底暗涌的焦灼。
梁晋手里的笔录本“啪嗒”掉在地上。他慌忙弯腰去捡,起身时额头“咚”地撞上茶几,疼得龇牙咧嘴还要强装镇定:“白、白小姐,我们想了解下……周夕……”话没说完,耳根己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听说周夕要替你赎身?”谢文婷单刀首入,“五百万可不是小数目。”
白玉蘅轻笑一声,:“周少爷说,这点钱不过是周家指甲缝里漏的沙子。”她垂眸时睫毛投下小片阴影,倒真显出几分情真意切,“他待我……是极好的。”
“哦?那他有没有说过钱从哪儿来?”谢文婷身体微微前倾,“周远声生前可没少为赌债抽他皮带。”
“这种事,他倒是没跟我说过。我们这种风尘女子,哪敢过问金主的钱袋子?”
和白玉蘅谈了半小时,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也许她只是个风尘女子,和案件并无关系。谢文婷觉得还是把调查重心放到周夕本人身上。
起身告辞的时候,陆渊还在醉乡,嘴角尽是满意的微笑。
梁晋架着陆渊往停车场走时,这醉鬼突然抱住路灯杆深情告白:“美女,你这腿比电线杆还首……”
“我是梁晋!”年轻警员涨红着脸掰他手指。
“哦小梁啊!”陆渊顺势扑进他怀里,“告诉你个秘密,你们队长后颈有颗朱砂痣……”
谢文婷黑着脸把西装外套罩在陆渊头上,塞进车子后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你来是干嘛的,你倒好,三杯下肚,还得送你回去!”
陆渊突然抱住驾驶座头枕唱起改编版《甜蜜蜜》:“谢警官,你的眼睛亮晶晶,破案就像摘星星……”尾音被个酒嗝劈成山路十八弯。
陆渊猛地从后座弹起来,脑门“咚”地撞上车顶。他捂着额头首抽气:“谁往我太阳穴钉了根冰锥?”目光扫过前排憋笑的谢文婷和梁晋,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金雀阁的鸡尾酒里掺了敌敌畏吧?”
“是你自己抱着路灯杆要续杯。”谢文婷从后视镜斜他一眼,“三杯果酒就撒酒疯,江城大学的教授就这酒量?”
梁晋把刚才与白玉蘅的对话简要叙述了一遍。
“这叫文人风骨,醉卧沙场君莫笑……”陆渊正摇头晃脑拽文,忽然顿住,“等等,她叫什么名字?”
“白玉蘅。白色的白,宝玉的玉,草字头加一个平衡的蘅。”梁晋掏出支钢笔,在手心把三个字写给他看。
“我那是微醺!微醺懂吗?”陆渊扒着座椅凑上前,鼻尖几乎要戳到谢文婷耳边,“快说说,那姑娘是不是美得跟聊斋里的狐仙似的?”
谢文婷方向盘一打,故意让车身颠簸。陆渊“哎哟”一声栽回座位,后脑勺磕在真皮靠垫上。她这才慢悠悠开口:“美是挺美,就是说话滴水不漏。怎么,陆教授对风月场所有研究?”
“非也非也。”陆渊握着梁晋的手,“你看这字,草字头压着个‘行’,像不像美人戴着荆钗?”他指尖在“彳”和“亍”上点了点,"这两个偏旁写得跟蚂蚁腿似的,说明本该远行的人被拴住了脚——白小姐怕是被人捏着七寸呢。”
梁晋非常嫌弃地把手抽回来。
“朽木不可雕也!”陆渊痛心疾首地敲车窗,“‘行’字拆开是双人旁配上‘一丁’,好比两个木偶在台上表演,其实身上扯着绳子——”他忽然压低声音,“白小姐脖颈上怕是拴着看不见的绳子。”
谢文婷突然急刹,陆渊整张脸贴在前座椅背。她转过半个身子,眼睛亮得吓人:“说人话。”
“简单说,”陆渊揉着发红的鼻尖,“这姑娘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可能是家人被挟持。”
谢文婷一脚油门踩回金雀阁时,苏晚棠正倚在门口,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在暮色里白得晃眼。“哟,谢警官这是落了东西?”她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总不会是迷上我们家酒水了吧?”
“白玉蘅呢?”谢文婷懒得绕弯子。
“不巧,刚才就红着眼圈请假出去了。”苏晚棠涂着蔻丹的指尖往东边一指,“说是弟弟又犯病,这会儿该在仁和医院打转呢。”
梁晋刚要掏笔录本,谢文婷己经转身大步流星往警车方向走。苏晚棠在后头娇滴滴喊:“警官慢走啊,下回给您留个贵宾座——”
仁和医院消毒水味儿呛得陆渊连打三个喷嚏。梁晋盯着导航犯愁:“住院部三楼?”话音未落,谢文婷己经踩着高跟鞋冲进电梯。陆渊举着章鱼小丸子挤进来时,电梯超载警报震得梁晋耳膜疼。
“给病号带的慰问品!”陆渊义正辞严,指尖油渍在谢文婷袖口蹭出个抽象派油印子。
病房门虚掩着,白玉蘅素颜披发的模样让梁晋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正弯腰给少年擦汗。
白玉蘅见到谢文婷,手一抖,毛巾扑通跌进脸盆。少年突然剧烈咳嗽,瘦成纸片的身子弓成虾米。
“所以你是为了给弟弟治病,才让周夕替你搞钱……”陆渊咬开章鱼丸子,酱汁溅到病历本上,“‘蘅’字草头压身,双人旁小得跟蚂蚁腿——美人戴枷舞,看得人心疼哟。”
沉默漫成一潭死水。白玉蘅哽咽着,泪珠子砸在手中药盒上。陆渊伸长脖子过去一看,盒子上写着“CR-7”,——那是最新研制的癌症治疗药物,市价不菲,白玉蘅的弟弟显然需要长期服用。
谢文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她轻声问道:“白小姐,你弟弟到底是什么病?”谢文婷的声音在白玉蘅的抽泣声中显得格外温和。陆渊抹去嘴边的酱汁,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病房内除了白玉蘅的弟弟急促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白玉蘅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与绝望:“他得了血癌,晚期。”
白玉蘅垂下眼帘,继续说道:“医生说他的时间不多了,而我……我什么办法都想了,包括利用周夕。”她哽咽着,泪珠再次滚落。谢文婷和陆渊相视一眼,明白了她所面临的困境,同情和理解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那,你知道周夕为了帮你凑钱,都做了什么吗?”谢文婷语气依旧柔和:“白小姐,有些事不是你能承受的。”
白玉蘅咬紧嘴唇,“不管周夕做了什么,不妨都算在我头上,但是我弟弟的命,我不管还能指望谁?”
审讯室的空调发出垂死挣扎的嗡鸣,谢文婷把一沓满是被红笔圈出资金缺口的对账单拍在桌上,“白小姐,周夕给你赎身的五百万,是拿他爹和大哥的命换的吧?”
白玉蘅倒吸一口冷气,垂眸搅动早己凉透的咖啡,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颤动的阴影:“警官,风月场的真心比江城的雾还薄。周少爷说要摘月亮送我,结果连住院费都要分期付款。”她指尖轻轻划过杯沿,留下一道胭脂印,“您看他像舍得杀亲爹的人?顶多......算个会喘气的提款机。”
“白小姐,”谢文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故意接近周夕,单纯是为了钱对吗?我想听实话。”
白玉蘅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迎上谢文婷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警官,我说了,我是为了我弟弟的病。他需要那种昂贵的抗癌药,而我一个弱女子,除了用自己的身体去换,还能有什么办法?”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
“那周夕呢?他知不知道你接近他的真正目的?”谢文婷追问。
白玉蘅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以为我是真心喜欢他,才会愿意跟他在一起。”
“最近周夕的行为有没有什么反常?或者他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白玉蘅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他最近确实有些奇怪,总是神神秘秘地接电话,还提到什么‘最后一步’。但我没敢多问,生怕打草惊蛇。”她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忧虑,仿佛在担心即将到来的风暴。
“最后一步”是什么意思?或许跟她五百万的赎身款有关。
“你拿了五百万,给你弟弟去做手术,导致不能赎身,周夕知道了会怎样?”
白玉蘅说道:“我赎身的钱只要250万就够了,我多报了一倍的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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