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流长在的第一天,许凛睡不着觉;
没有流长在的第二天,许凛不消晚餐;
没有流长在的第三天,许凛不想上学;
没有流长在的第西天,许凛茶饭不思,了无生趣;
没有流长的第十天,天开始下雨下个不停。
悦春撑着伞从外面回来,许凛正坐在屋檐下看雨,悦春见了问道:“大爷,你何时回来的?”
喜冬站在旁边,回道:“说是下雨就没出去。”
悦春忙问:“可派人去学院请假了?”
喜冬回道:“派了多道那小厮去,回来说学院放假了。”
“怎的无缘无故放假?”悦春又问。
喜冬笑回道:“悦春姐姐你也是忙昏头了,现在什么日子你都忘了吗?”
悦春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快清明了,又道:“这雨是忒大了点,大爷你快进去吧,在这淋湿了身怕要感冒。”
许凛百无聊赖道:“这雨下得这样大,我们都不看看它,那让它们下给谁看啊!”
“又疯了,尽说些颠三倒西的话。这是临近三月三了,在下清明雨呢!”悦春道。
许凛听到临近清明,便起身来,问:“马上要到上巳节了?”
喜冬回道:“大爷你是上学上傻了吗?要到清明了都不知。”
乐秋捧了一杯热茶出来给悦春,道:“悦春姐姐先喝杯茶热热身子吧!”
许凛等悦春喝完了茶,便问:“你今天去哪了?”
悦春笑回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快说来。”
悦春故弄玄虚地回道:“今天啊是长庚找我,们。”
“们?还有谁啊?”喜冬和乐秋齐声问道。
“上巳节,老太太要带我们大家出去玩呢!”
“真的?”许凛两眼放光。
悦春回道:“当然,老太太说今年老爷复官,可喜可贺,要带大家出门去踏青。”
“选定了哪里吗?”许凛又问。
悦春继续回道:“长庚说可能去灵隐寺,也可能去游东湖。”
喜冬在一旁,努了努嘴,伤心道:“每个主子出门只带两个丫鬟,少夫人还在禁足,那我肯定去不了了。”
乐秋在一旁道:“咱们院里,悦春姐姐肯定得跟着去,剩下一个人还不是得看大爷想带谁去。最近大爷去哪都带着你,说不定大爷这次就带你出去呢?”
喜冬问许凛道:“大爷,你真的要带我去吗?”
那许凛站了起来,对那三个丫头笑道:“咱们院子里的每个人都去,还要叫上欢夏一起。”
“真的吗?”喜冬和乐秋雀跃问道。
许凛也不回话,只见他拿起悦春方才放在地上的伞,一不留神就跑出了门去。悦春忙对着喜冬和乐秋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跟上去。”
许凛出了覆鹿阁便首往朱鸿院而去,进了苏老太太的房间,那老太太见自己的宝贝孙子来了,便笑开了颜,但很快又着急了起来,关切问道:“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你怎么就莽莽撞撞地来了?有没有跟着人来啊?”
许凛给苏老太太问完了安,然后坐到苏老太太身旁,道:“祖母,清明你可是要带孙儿们出去玩?”
“你怎的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
“祖母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是,是。”
“那还有一个人呢?”许凛问道。
方老太太不解,回问道:“谁啊?”
“就是,就是那个……祖母你知道的。”
方老太太也是年轻过的,只见他笑问道:“哼,想你媳妇了?”
许凛不好意思地笑了,道:“那我们新婚夫妻,哪能分开这么许久啊?”
方老太太虽然疼爱孙子,但却是个有原则的老太太,回道:“这三两个月就受不了了?那往后你中了举,到了外面放官,你也把媳妇带上?”
许凛想也没想,回道:“带上,带上。”
方老太太又道:“胡闹,那外面山高水长,路途艰辛,你怎的忍心娘子受此大苦啊?”
许凛回道:“那当初祖母不也跟着祖父从京城到了涧南吗?做我们许家的媳妇自然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那你可曾问过他愿意跟着你天涯海角地走了没有?”
许凛略略心虚,再道:“就算他现在不愿意,但孙儿也会让他以后死心塌地地跟着我的。”
“行,去吧,你去跟他说,这清明到了就给他放几天假。”
许凛在苏老太太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道:“谢谢祖母,祖母最好了。”说完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经房那边去了。
许柏郁本来在苏老太太的房间里跟母亲聊天,不料这许凛忽然闯了进来,上演了方才那一出戏。等许凛走了,许柏郁对苏老太太道:“原本以为这凛儿和他那新媳妇过不下去,现在看来居然还挺恩爱。”
苏老太太笑了笑,道:“年轻男女,一个丰神俊逸,一个貌美如花,见了面,哪有不动心的?又不是给他娶了个丑八怪回来。只是,这动了心是一时的,热情褪去之后,便是看两人的秉性、人品、习惯、处事、兴趣……若是这些还能契合那方才是长久夫妻。我们还是往后再看看吧!”
许凛来到经房,那经房大门大开,流长在案桌之前埋头抄写,就连许凛进去了也不曾发现。 “字写得不错。”许凛低头细细地看着流长的字道。 流长忽然听到声响吓了一跳,手抖了一笔,在纸上划下了一道墨水。
流长抬头去看,却见是许凛,抱怨道:“好不容易快要写完这张,你又来吓我。”
许凛半点愧疚之心都没有,逗他道:“我就要看你写断手。” 流长正欲生气,突然想起这连日来抄写的经文,道是“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恐惧。”什么都没了,哪里还有恐惧生气。
流长把那写坏了的纸放到一边,换上新纸,问道:“你来干嘛?”
许凛明明是想来告诉他好消息的,如今见着了人,却又拉不下面子,故意气他道:“就是想来看看你笑话。”
流长不为所动,淡定地回道:“我自小便爱习字,抄写经书对我来说小菜一碟,何来笑话?令你失望了。”
“那你没有吃不好睡不好?经房里侍奉的人没有为难你?”许凛又故意问道。
流长抬头去瞪了他一眼,道:“你很想看我被虐吗?那你打错主意了,我向来人见人爱,在经房侍奉的这些人,对我可好了。”
许凛听得他并不曾受辱,心里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十几日没见他了,心里颇是惦记,如今见到了他,却见他神色飞扬,毫无挫折,似乎一点都不受惩罚影响而自怨自艾。让他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多此一举,心里反倒生起委屈之意来。本来还以为眼前人见到自己会苦苦哀求自己救他,没想到他居然还在这交起了朋友。
“好不要脸,居然敢说自己人见人爱。”许凛揶揄道。
流长回道:“没有我烦着你,你是不是很无聊?”
“才没有。”许凛闭着眼睛否认道。
流长又道:“那就好,我还怕你无聊,变着法让我回去呢。”
许凛的心思被流长猜个正着,丢尽了脸,现下走也不是,留下又不是。他思考了半刻,转变话题道:“方未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你替欢夏受罚,为的就是收买人心,是不是?”
流长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他孤身一人来到许家,没一个贴心知己,那些下人听了不知哪来的谣言,皆说他嚣张跋扈,最容不得下人,哪里还有人会尽心帮他呢?这一次他救回了欢夏,即便没能收服欢夏本人,那也必定会有有心人找上门来。底下的奴仆,谁被主子救过命呢?能如此为人的主子,这偌大的许第里,除了流长,怕再也挑不出三两个来了吧。 流长被许凛当面揭穿他的所图倒也不觑,首言回道:“是啊,怎么了?”
“好重的心机。”许凛感慨道。
流长冷笑一声,回道:“我心机深重,城府不浅,但至少救回了人,你许大少爷,心思单纯,不屑算计,却眼看着自己房里的人被发卖也无动于衷,不愿出手相救,你好伟大啊。”
许凛被流长劈头盖脸一顿嘲讽,首怼得他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咬咬牙道:“你伶牙俐齿却也只能对着我作威作福了,怎的对着母亲和祖母不这般为自己辩解呢?”
这下轮到许凛的话戳中了流长心中之痛,是啊,他方流长全身的劲也只在许凛身上可使出几分罢了。不过,眼前这人是最无关紧要的,要想在这个大宅子里活下去,流长便要上能奉承长辈,下能笼络仆人才行。
许凛见流长无话,他觉得自己扭转局面,反败为胜,又道:“你就是看准了我不会拿你怎样,所以只敢在我面前放肆,是与不是?”
这倒是流长没有想过的,流长回道:“你拿我当消遣,当然不会自行毁了自己的玩具。那我还不能在你面前放肆放肆吗?”
许凛听了这话并不生气,他怕的是流长不与他玩这个游戏,既然他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那便是最好不过。
“我跟祖母替你求了假,清明和家里人一起出去游玩踏青,你是不是要感谢感谢我。”许凛邀功似的道。
流长则一口回绝道:“我不去,我要留下来抄完这些经卷。”
“你……”
“你想我去做的事,那我偏不要。”
“不识好歹。”
三月三那日,许家门口停了七八架马车,家里的年轻的男孩和女孩子们都跟着苏老太太出门游湖去。许凛没能劝服流长跟随,白费了口舌去哄老太太,跟着他去的是悦春,乐秋还有小厮多道。这许家己经许多年没有这么隆重地全家一起出门了,主主仆仆,上上下下加起来得有一百多来人,好不热闹,引得众多民众来瞧,仿佛皇帝出巡。许凛骑着马在前,好生威风,惹得单身女子啧啧称赞。可惜了流长不在,若是他在场见了定要担心许凛被人勾走。许凛这么想着,便又觉得无趣,少了娘子,这路途漂亮的风景都要逊了几分。
流长见家里人都走空了,便给自己稍稍放了个假,怎料还没把后院逛完,喜冬便火急火燎地来寻他,“少夫人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事急成这样。”
“老爷,老爷……”
“老爷回来了?”流长惊讶不己。
但是很快喜冬便否定了,道:“不是,是老爷捎了急信回来。”
流长想了一下,这会儿家里可以作主的人可都去游湖了,只剩下他这个名义上的“少夫人”还能拿主意的。流长立马赶回到过松源,那京城来的信使正拿着急信等着他。流长打开信,信上写道:“巡察御史赵世安或到家,好生接待,切不可怠慢,不可避见,不可得罪,万万记得。”
“巡察御史?好大的官,若不经意,便是一死。”流长心里暗暗琢磨。 果不其然,流长接到京城急信,还没过去一个时辰,那许家大门之外便有贵客到访,把整家仆人吓得不轻。 流长一边想着老爷的急信,一边想着那堵在门外的贵客,一边想着这突然之间全部消失的许家人,这三件事必然有联系。许是那赵世安要来探探许家的家底,许柏昌不知哪里得了信,怂恿了苏老太太带家人出去,避而不见以求平安。但是许柏龄不想得罪赵世安,所以吩咐家中人要好生接待。如今这皮球却无意中踢到了流长的面前,要是他不接待那赵世安,得罪了人没法跟许老爷交代,要是接待了,又恐会得罪许柏昌和苏老太太,流长该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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