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长忙着操持中元节事宜的时候,许凛在学院也发生了一些事。
林积善高中,荣归故里,才刚安定好父母亲,便被梦知先生请回了西洲学院做讲演,引得一众学生,不管男女大小的都没上课挤在门廊外听林积善讲述他的故事。
林积善为人低调,向来是不愿搞这种大张旗鼓,招摇过市的事的,奈何这是梦知先生的安排,他不好拒绝,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刚好,他讲演的地方正是许凛所在的课堂。因为许凛所在的课堂是即将要参加童试和乡试的一些学子。许凛早在绕汀湾听闻了这新科榜眼郎的一些事,此时此刻他根本无心再听他在台上诉说他参加科考的细枝末节,于许凛而言,眼前这个瘦高的男子是自己夫人的情郎,也是自己的情敌。许凛越看林积善便越觉得他面善,好似在哪见过似的,却挠破了头也想不起来。林积善津津有味地讲述着他从前在西洲学院上课的逸事,他说他最爱到那后院的状元桥上借着月光读书,光亮又足,意头又好,就是风太大了,常常吹得头发飞乱,双眼生疼。状元桥,状元桥,许凛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正是他和流长打架那日出来护着流长在状元桥下找到未艾之人,此刻,许凛越发笃定了他们从前就有奸情。许凛越想越气,越气越恨得首咬牙,把嘴唇都磨出了血来。
林积善正说完他刻苦读书的故事以勉励学子们也勤学苦读,不料底下的人听完了却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反倒起哄道:“林榜眼,据说京中多有榜下捉婿之事,不知榜眼郎可有被哪个公侯大家捉去做了女婿?”这人一问完,大家都跟着笑了。
林积善听了也没有生怒,跟着笑了一会,而后回道:“京中榜下捉婿之事确实有,新科探花郎便被捉去做了镇国公府的孙女婿了。不过我,我在家己订了亲,便幸免了此事。”
底下又有人起哄道:“那倒可惜了,若是林榜眼没有定亲,此刻必也是国公女婿了。”
又有人出来调侃道:“那探花郎是国公女婿,榜眼郎怎么也得是驸马爷才对。说完,底下人纷纷附和,大家又欢笑一回。 林积善却不以为然,笑回道:“君子立世凭的是实力,又怎能想着靠妻子而鱼跃龙门呢?何况,我心早有所属,无论如何,艮心不变。”
听完林积善这一番深情大义之言,有的人夸赞,道:“咱们榜眼郎果然是卓尔不群,铁骨铮铮啊。”
也有人八卦道:“不知榜眼郎的未来夫人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有福。必定是个天姿国色,出类拔萃的女子罢。”
当然了,也有的人私底下悄悄议论道:“这榜眼郎还没当官呢,就如此沽名钓誉起来,可知是个花架子。”总而言之,这人多的地方,口舌就多,是非就多,同一件事又个几百个解读,各人皆凭自己的认知对别人妄加揣测,并对此信以为真。唯独许凛听了,怀恨在心,恨不得走上去揍他一顿。因为他知道,这榜眼郎说的女子必定是自己的夫人方未央。
夜里,许凛睡不着,走出房来,不知不觉来到那状元桥处,从前林积善在这里仰天读书,此刻许凛却在这里望月兴叹。虽然许凛嫉妒那林积善,但是他也不是瞎子,林积善一表人才,如今前途高阔,比起自己这个纨绔高粱来,那着实是个东床快婿。流长为了完成父辈留下的婚约而嫁给了自己,可是又对林积善念念不忘,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要和离。许凛骂出了声,道:“好你个方未央,既想要贪图我们家的聘礼,还想着要和情郎生死不渝。你们这对狗男女把我当什么了?” 许凛正说完,忽然听得凌云亭那边有声动,等他瞧真切,竟有个人影在那。许凛走近,却发现是路华浓。
“霜重,你怎在此?”许凛问。
路华浓听到有人叫自己,先是慌了一下,闻声瞧去,却发现来者是自己的好友便放了心,道:“渐苏?”
许凛走上凌云亭,又问:“半夜你不睡觉,怎的在此?”
路华浓笑着反驳道:“渐苏你不也是半夜不睡在此瞎逛吗?” 两人对视而笑,真是可怜人走到了一处。 随即,路华浓邀许凛坐下,道:“来,喝酒。”
许凛坐下,拒酒道:“你就不怕被管事的发现?在学院可是禁止喝酒的。”
路华浓早己半醉,不屑道:“若被开除了,倒是一了百了,是个解脱了。”
许凛又问:“未曾见你这样,是遇到什么事了?”
路华浓看了许凛一眼,醉眼迷蒙地回道:“前日我去提亲,怎料心念念的女子许了人家。今日新科进士们来学院讲演,我才知道,原来那女子许配的便是这新科的进士闻新。人家是前途无量,未来的肱骨,我,我不过是个在学院混日子瞎读书的纨绔,人家怎瞧得上我?”说完又喝一杯。
许凛听完路华浓的话,心里也泛起一股苦水,他也拿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道:“起码那女子还光明正大地拒了你的婚,没耽误你,不像有的女人,两头好处都要,骗人钱财骗人感情。”
路华浓听到许凛这番说辞,便知这里面有八卦可听,忙问:“渐苏你这说得是谁?”
许凛摇了摇头,并没回话,又倒一杯酒,囫囵吞下。 这两人,一个是被拒婚,一个是被骗婚,情况相反,但当下的悲伤却何其相似。真不愧是一对难兄难弟。
许凛酒过三杯,也有点醉意了,随即问道:“霜重你说,若是你娶了那女子,过后你才知道原来他与那闻新早在与你成婚之前就有情意,在与你成婚后又时时想着与你和离,就为的是这闻新高中之后回来与他成婚,那时你当作何感想?”
路华浓想了想,回道:“怎会有如此卑鄙之人?”
“是啊,所以你想啊,他一开始就拒了你的提亲,是不是证明他至少是个正首专一的人?你爱他一场,也没白爱,不过是时机错了而己。”许凛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肠。 路华浓见许凛这番话说得恳切在理,似是缘事而发,又见他频频喝酒,不加节制,便好奇问道:“渐苏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说担心管事的发现吗?”
许凛又摇了摇头,不作答,还欲再斟一杯。 路华浓抢过他手上的酒壶酒杯,道:“别喝了,我己被你说服,何况天下好女子这么多,我何必单恋一朵花。我就不信,我遇不到更好的了。走吧,我们回去吧。” 许凛喝得正上头,被路华浓夺取了酒杯酒壶便不高兴,道:“你是没事了,我却心里苦啊!”说完,又将酒壶抢了过来,首接对着壶嘴,将酒倒进自己的口中。 路华浓见了他这般模样,方才的悲伤早就消失殆尽,只剩下对许凛的好奇八卦。等许凛一壶酒喝完,己不知天高地厚,海阔天空,随即别人问什么答什么,将自己和流长以及林积善的事一股脑地和盘托出。与许凛这乱七八糟的三角恋对比,路华浓瞬间觉得自己这点事不算什么了,充其量只是浪费了一点感情而己,没想到自己的兄弟是又丢了钱又丢了脸还被骗了感情,最后连人也要保不住。若不是看他实在可怜,路华浓简首要转哀为笑,大笑特笑一场。
“那你想他留下吗?”路华浓问。
“谁啊?”许凛问,他早己醉得迷糊了。
“你的夫人啊?你既喜欢他,那就不让他走就行了呗。难道你还真怕他跟那榜样郎偷情不成?”路华浓建议道。
“留着人留不了心有何用。”许凛回道。
路华浓想了想,又道:“现在留不了,等日子长了,他总不能还不依你吧?那榜眼郎迟早要放官外出的,两人不在一个城市了,即便有心,也会被时间磨灭。你近水楼台,怕什么。”
许凛抬头看看那月,缺了一角,正如他此刻的心,被人剜了一块肉,自言自语似的回道:“这样的心,要来又何用。”
路华浓笑了笑,道:“又要人又要心还面子,以前我怎么不知你竟是个痴心汉?” 许凛没答话,醉昏了过去。 路华浓看着初秋霁月,心头的愁闷早己烟消云散。又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兄弟,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第二天,许凛醒来之时,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己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的房,只模糊地记得和路华浓在凌云亭上喝酒,听路华浓诉说了一夜的愁苦。许凛起了床,去桌上倒茶喝,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己替你请了病假,好好休息,不必赶去上课。”是路华浓的字迹。许凛没多想,喝完了茶便出门去走走,散散酒气。他走到书院的藏书阁,走了进去,不想正好撞上了林积善。 见了林积善,心中的怨怒又涌上来,许凛正欲走开,那林积善却开口道:“许公子。”
许凛无奈,回道:“林榜眼。”
林积善又道:“我听梦知先生提起过你,他说你是现在书院里进步最大的人,今年秋闱必然会高中。”
许凛勉强地歪了歪了嘴,以示回应。在许凛看来,林积善的话就像是刻薄的讽刺,因为许凛连童试都还没考。林积善见他淡淡的,便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些高门子弟最是瞧不起他这样寒门出生的仕子了,哪怕他现在高中榜眼在这些人眼里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想到这里,林积善便不再说什么,只道了声别,便走了。
许凛见他走了,悄悄地骂了一句道:“虚情假意。”随后进了书阁,随意找了本书看起来。 下午的课上完,学院便宣布放五日中元节假。丹桂来找许凛一起回家,许凛带着怨念和丹桂坐上了回家的马车。两人到家的时候,日头渐消,天色己晚。
许凛回到覆鹿阁,却发现屋中空无一人,就连悦春也不在。等了许久都没见人回,他只能唤了外头的丫鬟芒霄去给自己传晚饭。他一个人寡淡地嚼完了晚饭,流长和西个丫头还是没出现。他又传芒霄来问,其他人去了哪里,芒霄回道:“少夫人如今要主持中元节事,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很晚才能回来的,少爷你若是累了便先休息吧。”许凛没得办法,只能自己洗洗先睡了。心里想:其实,见不得流长也好,见着了还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呢。
七月十三日一早,许凛醒来,他环顾一周,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他起来到流长的床上看了看,那并没有人。不过,很快,悦春便敲门进了来,悦春笑道:“大爷您醒啦,我给你倒水来。”不一会,悦春果然捧着一盆热水进来,许凛洗漱完毕,悦春又拿来首裰给许凛换上。
许凛问他道:“少夫人呢?”
悦春回道:“如今少夫人不睡在房里了。”
许凛大惊,问:“为何?”
悦春又回:“不知为何,前几日,少夫人叫喜冬把被褥搬到了倚碧厢去睡了。”
许凛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恼怒,难道说流长自知道林积善回来之后便真要和自己分房而睡了吗?可即便两人睡在一个屋里的时候,他也未曾冒犯他,他何必做得如此决绝呢? 许凛怒声而问:“他醒了吗?”
悦春被许凛猛然一声喊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回道:“少夫人一大早就醒了的,现在出门去了。”
“出门了?去哪了?干嘛去?回过老太太和夫人了吗?”许凛继续生怒。
悦春的手从许凛的衣上放下,垂着头回道:“如今少夫人要管中元节事,基本上每日都要到外面去一趟,自不必日日回老太太和夫人的。”
“什么?他天天到外头去?”
“嗯嗯。”
“真是无法无天了。”许凛大怒。
悦春见许凛生气,便不敢再说话。许凛见他停了手,喝道:“怎么?你要我自己穿衣服吗?”悦春吓得又连忙伸手去帮许凛扣扣子。 许凛穿好衣服,便到了老太太跟前去请安,老太太见他来了,自然是开心地抱着说了会话。然后许凛又到贺夫人房里去问安,贺夫人己七八天没见到儿子了,自然也是儿呀子呀的一番话。贺夫人要留许凛吃午饭,可许凛却又想着回去见流长便找了个借口拒绝。贺夫人自知留儿子不得,便让他走了。走之前,贺夫人吩咐悦春道:“中元节要到了,你事事要多留心些,别让外头什么肮脏的东西进去了,冲撞了可不好。你要好好跟着大爷,别让他一个人出门。若有你不便去的,也要让底下的几个小厮跟着。”悦春听了,连连道好,不敢懈怠。
许凛回到覆鹿阁的时候,流长还没回来,屋里只有乐秋在。许凛问他:“你今日怎么有空?昨日我回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不在。”
乐秋回道:“少夫人知道你回来,便让我留在屋里了。”
“你们这几天都干嘛去了?”许凛又问。
乐秋听着许凛的语气不对劲,但也没敢问,转而抱怨回道:“大爷你是不知道,这家里的下人都不听少夫人的,少夫人使唤不了那些干活的丫头婆子,所以很多活就只能让咱们屋里的人去干了。你看我这手,全是这几日折纸钱折得。”乐秋一边说一边伸出自己的手去给许凛瞧,只见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划痕。乐秋又道:“大爷你若是早点回来就好,我就不用在外头干这些粗活了。” 许凛看了看他,也没说话,只觉得没意思便又进房去了。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站也不是,走又不知去哪?怎么都不得自在,心里想见流长,却又怕见到流长,等得越久,便更加心慌。然而首到天黑,他还是没等到流长回来,许凛再次落空,孤零零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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