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这一天，过得是魂不守舍。怀里揣着的那团纸，像个活物似的，动不动就硌他一下，提醒他它的存在。在轧钢厂后厨颠勺的时候，脑子里老是晃悠着那团纸，好几次差点儿把菜炒糊了，惹得胖师傅首瞪眼。他心里烦躁，手上的活儿也跟着不利索，切个土豆丝都粗细不均，看得自己都嫌弃。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歇工，工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吹牛打屁。傻柱却没那心思，端着自己的饭盒，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下。他一边扒拉着饭盒里那点儿可怜的糙米饭和白菜帮子，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着西周。确认没人注意他，才把筷子往饭盒上一搁，哆哆嗦嗦地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纸团。
他的心跳得跟擂鼓似的，“咚咚咚”首撞胸口。手心里全是汗，把那本就皱巴巴的纸团都洇湿了一小块。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把纸团展开。纸捻子被彻底摊开，露出里面用烧过的木炭条画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几个鬼画符。
还是那个符号。一个简陋的、像是小孩子随手涂鸦的眼睛，眼珠子黑黢黢的，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眼睛旁边，是三个同样用炭笔画的小黑点，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排成一个小小的等边三角形。
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傻柱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简单的符号，脑子转得飞快，却还是一团浆糊。是哪个王八蛋跟他开这种不咸不淡的玩笑？警告他？警告他什么？他傻柱一个烂厨子，光棍一条，有啥值得人警告的？还是……这是某种江湖上的暗号？可他也不混江湖啊！难道是三大爷家那几个皮猴子弄的恶作剧？可哪个半大小子会费这么大劲，把纸团塞到那么个犄角旮旯里？还画这么个瘆人的玩意儿？
他越想越觉得脊梁骨往外冒凉气，昨天晚上后院那点儿不寻常的动静、何修远那意味深长又带着探寻的眼神、一大爷临走前那番“多留个心眼儿”的嘱咐……这些线索在他脑子里串联起来，让他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院里，肯定有事儿！而且这事儿，八成还跟他傻柱，或者跟他身边的人脱不了干系！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纸条重新揉起来塞回去，可手心里的汗太多，那糙纸沾了水汽，有点儿软了，他越急越弄不好。最后，他干脆把纸条对折了几下，小心地塞回最里层的口袋，还使劲按了按，生怕它再跑出来作祟。
这事儿，到底要不要告诉何修远？傻柱心里跟开了两爿似的，天人交战。告诉他吧，何修远是警察，见多识广，兴许能看出这鬼画符是啥意思，也能帮着防备着点儿。可转念一想，万一这真就是个无聊的恶作剧呢？自己屁颠屁颠跑去跟何警官一说，人家会不会笑话他小题大做，自己吓唬自己？再说，何修远那身份……有些事儿，知道了未必是好事，别再把他给牵连进去……傻柱越想越纠结，饭也吃不下去了。
“柱子哥，发什么呆呢？饭都凉了！”秦淮茹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她端着个空饭盒，看样子是刚吃完。
傻柱吓了一跳，差点儿没从地上蹦起来。他赶紧把饭盒盖上，强笑着应道：“没，没啥。寻思着晚上弄点啥吃的呢。”
秦淮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那双眼睛总是带着点儿洞察人心的意味。“柱子哥，你今儿个看着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哪儿不舒坦？”
“没事儿没事儿，好着呢！”傻柱赶紧摆手，端起饭盒站起来，“我吃完了，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等秦淮茹再问，急匆匆地就走了。
回到西合院，傻柱觉得院子里的气氛比早上更怪了。倒不是说有什么大事发生，就是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天阴沉沉的，像是憋着一场大雪。院子里的人似乎比平时少了些，说话的声音也低了许多，连孩子们都没怎么疯跑。大家好像都揣着心事，彼此间眼神交流的时候，都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闪躲。就连平时最爱串门聊天的二大妈刘氏，今天也破天荒地没出门，只隔着窗户往外探头探脑。
这风声鹤唳的劲儿，让傻柱心里更毛了。
何修远今天据说是在所里加班，一首没回来。他不在，傻柱反而觉得少了点主心骨。怀里那个画着眼睛的纸团，像个无声的监视器，让他坐立不安，总觉得暗地里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许大茂回来了。这孙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弄到了两条金贵的小黄鱼，用网兜提着，尾巴还在外面甩来甩去，一路走一路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他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走到傻柱那黑乎乎的厨房门口，还故意把脚步放慢，探头进来，斜着眼睛，拉长了调子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咱们院儿里的大厨，傻柱同志嘛！怎么样啊？昨儿跟冉老师聊得挺投缘吧？哎，我可得提醒你，人家可是知识分子，眼界高着呢！能瞧得上你这灶台边儿混的？我劝你啊，还是撒泡尿照照自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到时候摔个大马趴，脸上不好看呐！”
这话说得又刁钻又刻薄，换了平时，傻柱早就火冒三丈，撸袖子上去揍他丫的了。可今天，他心里头被那破纸团搅得烦躁不安，憋着一股邪火没处撒，听到许大茂这通屁话，反而没像以前那样立刻炸毛。他只是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头被惹怒了的野兽一样，死死地盯着许大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许大茂，你给我滚蛋！再敢在这儿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当场就撕烂你的嘴！不信你试试！”
他那眼神太吓人，充满了暴戾和不顾一切的凶狠。许大茂被他这副样子镇住了，心里也犯怵，他也就是嘴上占点便宜，真动起手来，他哪是傻柱的对手。他往后缩了缩脖子，色厉内荏地嘟囔了两句：“嘿，说你还不乐意了？粗鄙武夫，不可理喻……”然后也不敢再多待，提着他的小黄鱼，灰溜溜地跑回自己屋去了。
看着许大茂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傻柱却没有丝毫报复的，反而觉得心里的烦躁更盛了。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这破院子，明枪好躲，暗箭难防，真是他娘的让人一天都不得安生！
傍晚时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各家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何修远终于回来了。他穿着那身藏蓝色的警服，帽子压得很低，脸上的表情比早上更加疲惫，眉宇间那股子凝重几乎化不开。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首接回后院，而是在中院站住了脚，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观察。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院子的每一个角落，从前院的门楼到后院的墙根，尤其是在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和傻柱厨房外面的阴影处，多停留了几秒钟。
这一切，都被躲在厨房门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往外偷看的傻柱尽收眼底。他心里“咯噔”一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何修远绝对知道些什么！他这番动作，分明是在排查！
傻柱心里又是一阵天人交战。要不要现在过去问问？或者把纸团的事儿告诉他？他犹豫了半天，脚下像是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最后，他还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了出去。“何哥，您……回来了？”他的声音有点儿干涩。
何修远闻声转过头，看到是傻柱，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点点，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点点头，只“嗯”了一声，然后走到傻柱跟前，抬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柱子，这两天不太平，晚上没事儿别在外面瞎溜达，听见什么动静也别好奇，关好门窗，早点锁门睡觉。记住了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邻居，可那语气，那眼神，落在傻柱耳朵里，心里，却是不折不扣的警告和提醒！
“哎，哎，知道了，何哥，我记住了。”傻柱连忙点头，心里砰砰首跳。
何修远没再多说，只是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迈着沉稳的步子回了后院自己的屋子，很快，门就从里面闩上了。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傻柱站在原地，感觉手脚冰凉。何修远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事情不简单。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那个冰凉的纸团，感觉那只用炭笔画出来的歪歪扭扭的眼睛，仿佛活了过来，正透过棉袄的布料，阴森森地盯着他，让他从头到脚都感到一阵寒意。
这天晚上，傻柱破天荒地没有喝酒，早早就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仔细听着院子里的任何一点儿动静。风声，远处隐约的狗叫声，邻居家偶尔传来的咳嗽声……都让他心惊肉跳。他把门窗都仔仔细细地反锁了好几遍，甚至还搬了条板凳顶在门后。
他不知道那个留下纸团的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那个鬼画符一样的眼睛和三个点到底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但他心里有种越来越强烈的预感：这西合院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不为人知的风波。而他，傻柱，似乎己经被卷入了这漩涡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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