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哨儿,刮过光秃秃的树梢,也刮过红星公社那片萧瑟的土地。何修远裹紧了身上的棉大衣,心里却不像身上这般严实。傻柱揣着那张画了眼睛和三点的怪纸条,惶惶不安的样子还在他眼前晃悠。那不仅仅是一张纸条,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西合院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搅动着暗流。
谁在盯着傻柱?或者说,谁在利用傻柱传递信息,又或者,是在警告什么人?何修远眉头微蹙,脚步却没停。今天是他答应了定期探望李玉兰的日子。公社这边,恐怕也不太平。
刚走进公社大院的土坯墙,就听到一阵嘈杂。不是开大会的激昂,也不是干活号子的热闹,而是一种压抑着的争执,透着股让人心头发紧的焦躁。他放慢脚步,侧耳听去,声音是从打谷场那边传来的。
绕过几排低矮的土房,打谷场上稀稀拉拉站着些人,围成一个半圈。中央站着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其中一个唾沫横飞,正指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训话。何修远眼神锐利,很快就在人群边缘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李玉兰。
她穿着打了补丁的蓝布棉袄,浆洗得有些发白,人更显得单薄。她低着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北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却带着愁容的额头。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更像是恐惧或者委屈。
“……成分!成分问题是大事!必须要严肃对待!家里有人在外面犯了事,难道就一点影响没有?我看呐,有些人就是思想认识不到位,还想着蒙混过关!”那干部嗓门很大,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着。
何修远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李玉兰的哥哥李浩强牺牲时,档案上是怎么写的,虽然他是烈士,但牺牲前的某些经历,在这个年代,足够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尤其是在这种集体场合,被点名批评,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压力可想而知。
李玉兰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没有辩解,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周围的人目光复杂,有同情,有麻木,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这就是公社,一个小小的社会缩影,人性的各种面貌,在生存的压力下,显露无疑。
何修远没有立刻上前。他是警察,身份敏感,贸然介入,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甚至可能牵连到自己。他只是默默地站在稍远处,像一棵沉默的树,目光沉静地观察着。他看到李玉兰旁边的几个妇女悄悄递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也看到那个训话的干部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这场“敲打”并没有持续太久,似乎只是例行的施压。人群渐渐散去,各自揣着心事,留下满地狼藉的空壳稻草和凛冽的寒风。李玉兰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原地,像是被钉住了脚,首到最后一个人影也消失在土墙拐角,才缓缓抬起头,茫然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何修远这才走了过去。
“玉兰。”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
李玉兰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过身,看到是他,眼圈瞬间就红了,强忍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何大哥……你怎么来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答应了今天来看看你。”何修远脱下自己的军用棉手套,递给她,“戴上吧,手都冻红了。”
李玉兰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手套很大,带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烟草味和皂角味,还有一丝温暖的体温,让她冰冷的手指感受到一丝暖意,心里的委屈也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一耸一耸的。
何修远没有多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他知道,有时候,无声的陪伴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更有效。他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个还带着温热的红薯,是他在来的路上,趁人不注意用空间加热过的。
“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他把红薯递到她手里。
烤红薯的香甜气息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朴实的烟火气。李玉兰接过红薯,滚烫的温度熨帖着掌心,也仿佛熨帖了她冰冷的心。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眼泪滴落在红薯皮上,很快被吸收。
“何大哥……他们……”她哽咽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何修远打断她,“别担心,有我在。”
他的话很简单,没有过多的承诺,却异常坚定。他看着李玉兰冻得发紫的脸颊和那双藏着惊惶与无助的眼睛,心里暗暗做了决定。有些事情,不能再等了。他必须想办法,让她尽快脱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陪着李玉兰慢慢往她的住处走。那是一排低矮的集体宿舍,墙皮斑驳,窗户用塑料布钉着,挡不住呼啸的寒风。空气里弥漫着煤烟、潮湿和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气味。
“这些你拿着。”到了门口,何修远又递给她一个包裹,比上次的更大更沉。里面是他精心准备的,有压缩饼干、一些白面、一小袋红糖,甚至还有一小瓶不易弄到的消炎药膏。“省着点用,别让人看见。”他低声嘱咐。
李玉兰抱着沉甸甸的包裹,手指收紧。她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几乎是救命的东西。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何修远,嘴唇动了动,却只说出两个字:“谢谢……”
“照顾好自己。”何修远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多停留。
转身离开时,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复杂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依赖,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他能力的困惑。他没有回头,步伐沉稳地消失在风雪中。
回去的路上,何修远的心情异常沉重。李玉兰的困境,西合院的暗流,像两块巨石压在他心头。他知道,无论是公社还是西合院,平静只是表象,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他必须加快脚步,无论是增强自身实力,还是为身边的人寻求庇护。
夜色渐浓,雪花开始飘落。何修远回到西合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各家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他推开自己屋子的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生起炉子,屋里渐渐有了暖意。
他坐在桌前,看着跳动的炉火,心思却飞得很远。空间里的物资越来越丰富,但这只是“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需要权衡,需要布局。那个神秘的纸条,公社里针对李玉兰的刁难,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关联?或者只是这个时代背景下,各自独立的暗涌?
他拿出纸笔,开始梳理思路。重生者的优势,并不仅仅在于预知未来,更在于那份经历过风雨、沉淀下来的思维方式和对危险的敏锐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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