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雨眠一边核对清单,一边将两顶草帽塞进旅行包。
云开蹲在地上,正往父亲的老式保温杯里装今年的新茶。
齐致远局促地站在门口,身上的新POLO衫让他浑身不自在:“我都说了不用这么麻烦,茶厂里还有一堆事……”
宁馨笑着替丈夫整理衣领:“孩子们一片心意,你就当陪我去散心。”
她转向女儿,“不过怎么选了个这么偏远的县城?连首达火车高铁都没有。”
“正因为人少才清净呀!那里可是吉尼斯世界认证的‘负氧离子最高’记录地喔。”云开蹦起来,献宝似的调出手机照片。
“您看,这是民宿老板刚发的照片——茶园就建在云海里,听说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手工制茶呢!”
雨眠神秘地眨眨眼:“而且……那里有位老师傅,据说会一种失传的‘冷萃’古法。”
齐致远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中巴车离开当地市区,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西个小时,终于停在一座被云雾笼罩的村落前。
木牌坊上“云上茶乡”西个字己经斑驳,石阶缝里钻出几丛野茶树。
“哎哟,可算把贵客盼来了!”民宿老板娘是个爽朗的中年妇女,腰间还别着采茶篓,“房间都收拾好了,晚饭给你们准备了笋干炖土鸡!”
宁馨刚放下行李,就被窗外的景色震住了——整片茶园漂浮在云海之上,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采茶人背着竹篓穿行其间,宛如一幅水墨画。
“致远,你快看!”她急忙去拉齐致远,却发现丈夫己经不见踪影。
村尾的老茶坊里,齐致远正蹲在灶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位佝偻老人操作。
那老人手持特制的竹筒,将清晨采集的露水缓缓注入盛满茶叶的陶罐。
“这叫‘云露冷香’。”老人头也不抬地说,“当年长征可是从我们这小县城出发的,那会儿,我师父还用这法子给大人物制过茶。”
齐致远忍不住凑近些:“现在还有人学这门手艺吗?”
老人突然笑了,露出仅剩的三颗牙:“后生,你手上那道疤……是炒青时烫的吧?”
月光爬上窗棂时,宁馨终于在茶坊找到丈夫。
令她惊讶的是,一中年一老人正就着一盏煤油灯下棋,桌上摆着七八个试茶的杯子。
“哎呦,这位就是电视里的大明星吧?”老人眯着眼打量宁馨,“你男人可了不得,连‘九蒸九晒’的诀窍都琢磨出来了。”
次日清晨,宁馨被一阵清脆的鸟鸣惊醒。
推开窗,她看见齐致远穿着借来的粗布衣,正跟着村民学采“雾尖”——只在日出前半小时采摘的嫩芽。
“你爸昨晚兴奋得半夜还打着手电记笔记。”宁馨给女儿发语音,“这下可算找到知音了。”
消息刚发出,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
茶树丛中,齐致远和那位老师傅被十几个村民围着,正热火朝天地比划着什么。
走近才听清,原来是在讨论引进云岭茶种的可能性。
“我们这儿海拔高,昼夜温差大……”村长搓着手,“要是能合作开发新产品……”
宁馨悄悄退回民宿,拨通了雨眠的电话:“宝贝,恐怕你爸这次‘休假’要变成考察了。对了,能不能把云开拍的制茶教程发过来?这边乡亲们想学……”
清晨五点半,宁馨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
推开木窗,的山风裹挟着茶香扑面而来,远处层叠的茶山隐没在乳白色的云雾中,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长卷。
“醒了?”
齐致远端着两杯热茶走进来,杯中的茶汤澄澈透亮,“民宿老板刚炒的新茶,说是用青鹅山的晨露泡的。”
宁馨接过茶杯,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注意到丈夫手背上新增的几道细痕——准是昨天趁她午睡时,又跑去跟村里的老师傅学炒茶了。
茶汤入口清冽,带着山野间特有的清甜,她不由眯起眼睛:“比咱们云岭的茶多了几分兰花香。”
“海拔差着八百多米呢。”齐致远笑着指向窗外,“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青鹅山的登山步道铺着青石板,石缝里钻出星星点点的野花,还有云锦杜鹃花。
宁馨走在前头,时不时停下来拍路边的野茶树和杜鹃花海。
齐致远背着竹篓跟在后面,里面装着民宿准备的糍粑和山泉水。
“慢点儿。”齐致远突然抓住妻子的手腕,“看脚下。”
宁馨低头,发现石阶上盘着条翠绿的小蛇,那蛇也不怕人,昂着头吐了吐信子,慢悠悠游进草丛。
“是竹叶青,没毒的。”齐致远顺手摘了片茶叶,在指间揉搓出清香,“山里人说,遇见蛇是好事,说明这地方生态好。”
转过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让宁馨屏住呼吸——天然形成的石桥横跨在两座峭壁之间,桥下云海翻腾,恍如仙境。
石桥入口的大石上,“仙缘桥”三个红字己经褪色。
“听说走过这座桥的夫妻,都能白头偕老。”齐致远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调皮。
他伸出手,“齐太太,赏个脸?”
石桥宽不足三尺,桥面的青苔泛着水光,好在还有简易的铁锁护栏。
宁馨紧握丈夫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茧子着自己的指节。
走到桥中央时,一阵山风掀起云浪,两人的身影忽隐忽现,仿佛真的踏入了云端。
“当年拍《茶山往事》吊威亚的时候,可没这么刺激。”宁馨的指尖微微发抖。
齐致远突然转身抱住她:“怕就闭上眼睛。”
他身上的茶香混着山风的气息,“我数到十就走到头了,一、二......”
午后,他们在半山腰的观景台搭起帐篷,宁馨铺开野餐布,发现齐致远正对着手机皱眉。
“茶厂有事?”
“雨眠发来的检测报告。”齐致远把手机递过来,“这里的空气负氧离子含量,比云岭还高出30%。”
夕阳西沉时,云海渐渐变成金红色。
宁馨靠在丈夫肩头,望着远处采茶人背着竹篓往山下走,身影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像一串移动的剪影。
“怪不得这儿的茶叶特别香。”齐致远突然说,“原来茶树每天都在'洗肺'。”
宁馨笑着拧开保温杯,茶香立刻融进山风里。
这是早上问民宿老板要的茶青,两人用石头当炒锅,亲手揉制的“野路子”茶叶,此刻喝来竟格外清甜。
夜幕降临后,齐致远变魔术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个小铁罐:“尝尝真正的'云间茶'。”
茶汤在月光下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入口却意外地清冽回甘。
宁馨正要夸赞,突然品出一丝熟悉:“这不是......”
“嗯,就是老爷子念叨了一辈子的'神仙茶'一样的品种。”
齐致远的眼睛在炉火映照下闪闪发亮,“今天在茶坊,那位老师傅认出我是云岭齐家的,非要把珍藏的拿出来......”
远处传来隐约的铃铛声,是晚归的采茶人腰间系的铜铃。
宁馨望着丈夫被火光勾勒的侧脸,忽然想起二十几年前,浑身是伤的自己闯进云岭村时,这个沉默的年轻人也是这样,用一杯热茶温暖了她的一生。
山风掠过帐篷,带着茶香与露水的清凉。
齐致远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光中,两人的影子在帐篷上相依相偎,与远处起伏的茶山轮廓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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