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推送着浮尸缓缓飘近,阿诗勒隼趋近审视。只见那浮尸双手指甲逐一皲裂,指甲间却仍深深地嵌于一根浮木上,其胸侧插着一根断箭残镞,触目惊心。
亚罗辨清那人面容,登时惊诧不己,“哎?怎么是这小子?”
阿诗勒隼无暇顾及亚罗的话语,把李长歌抱至岸边,打算为她拔除箭矢。熟料手刚触及,便被那触感吓得猛地缩回。阿诗勒隼不由轻呛了一声。
亚罗:“特勤,你怎么了?”
阿诗勒隼轻咳两声道,“亚罗,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是,特勤,我来抱吧。”伸手欲接过李长歌,阿诗勒隼却侧身闪避,躲开了亚罗,“不用了。”
亚罗扑了个空,望向自家特勤那抱着李长歌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心中不悦,暗自嘟囔:“特勤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抱着跟块儿宝似的。”
魏府,李世民亲自登门探望魏征,本欲劝其归附于己,却未料魏征冥顽不灵的很,李世民刚道出“请之出山”之语,魏征便毅然决然地打断,正色道:“征心如磐石,秦王,请回吧。”
李世民闻言,先是微微一怔,而后神色自若,爽朗一笑道:“哈哈哈!魏先生,莫不是想学诸葛卧龙,要成就我三顾茅庐的美名?那世民在此先谢过魏先生了。”李世民言罢,目光中透露出坚毅与期待,似乎对魏征的归顺志在必得。
“秦王所作所为,自有新史为证,太子殿下不听征所言,所以才有今日啊!”魏征神色悲愤,痛心疾首。
“早就听说你向建成进言,要将我遣出长安。你离间我兄弟,何也?”李世民眉头紧皱,怒目而视。
“莫提兄弟二字,悔当初征没有再进言太子殿下,才没有拔出祸根呐!”言罢,猛然从刀架上抽出一柄长剑,掷于李世民脚边。
魏征咬牙切齿,愤恨道:“你出去,你出去!秦王剑下之鬼多也,不多魏征一人!”魏征怒不可遏,义愤填膺。
“你!”李世民气得浑身发抖,一时语塞。惊愕万分。
候在门外静候的房玄龄,听闻屋内异动,急忙闯入,只见二人横眉怒目,赶忙上前化解僵局。“殿下,我看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轻拽李世民袖子,又低声在其耳畔私语,“殿下,魏征一贯放诞,请殿下恕罪。”
李世民强压怒火,面色如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但闻身后己被房玄龄强捂住嘴的魏征,仍旧在肆无忌惮地叫嚷“魏征在此静候秦王,你捂我干什么?别拦我,出去!自古忠臣,死得其所!我就在这儿等着你!”魏征口不择言,毫不收敛。
李世民更加怒不可遏,拂袖而去的步子愈发急促。
河边,竹屋内,阿诗勒隼将亚罗遣退后,便取下腰带遮住自己的双目,小心翼翼地伸手欲解开长歌外衣查看伤势。
就在他即将处理长歌身上箭伤之时,长歌却骤然苏醒。见自己衣物被阿诗勒隼解开,长歌瞬间大惊失色,怒目圆睁,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挥向阿诗勒隼,怒喝道:“无耻!”
阿诗勒隼怔在原地,良久方才回过神来,取下蒙在脸上的腰带。昂首见长歌己仓促地将衣物穿戴整齐,阿诗勒隼一脸无辜,说道:“你打我干什么?”他眼神中充满困惑与茫然。
长歌怒目而视,质问道:“你在干什么?”长歌神色恼怒,语气不善。
阿诗勒隼微微扬起下颌,反问:“你说我在干什么?”阿诗勒隼神态自若,略带一丝戏谑。
长歌眉头紧锁,追问道:“你看到什么了?”长歌心中焦灼,急于确认。
阿诗勒隼微微皱眉,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阿诗勒隼语气平淡,略带嫌弃。
李长歌怒发冲冠,说道:“那你蒙眼睛干嘛?”说话间怒火中烧,情绪激昂。
阿诗勒隼轻轻拂了拂袖子,淡然道:“我不喜欢见血腥,没兴趣看你的伤口。”阿诗勒隼神色冷峻,语气淡漠。
长歌听他这般言语,方才侥幸地松了口气。抬眸审视阿诗勒隼那正襟危坐之貌,无奈暂且信他几分。
被长歌不分青红皂白的扇了一巴掌,阿诗勒隼恼怒,“既然这么有能耐,就自己拔吧!”
“我又没让你帮我。”李长歌怄气不己,深吸一口气后,攥上箭杆,毅然决然地用力一拔,疼得李长歌再度倒吸了一口冷气,李长歌强忍痛楚,闷哼一声,随即将染血的箭头拔出,扔在地上。
阿诗勒隼瞧着李长歌捂着伤口,气喘吁吁,疼得面无血色,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是以,便从刚刚进门,亚罗手中夺过酒囊,随手抛到长歌怀里,“阿里起,”
长歌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阿诗勒隼淡淡回应:“西域的烈酒。”
长歌这才恍然大悟,忍痛拧开了酒囊,猛灌了一口,酒水入喉,疼痛稍减,长舒了口气,“好多了,多谢!”长歌神色稍安,眼中满是感激。
阿诗勒隼有些瞠目结舌,无语地上前,取过长歌手中的酒囊,无可奈何道:“你是傻得吗?忍着。”
一股酒水猛地浇在了长歌伤口处。长歌疼得撕心裂肺,不过须臾之间,便咬紧牙关,以顽强不屈的毅力强压痛意,竭力将其咽回喉中。
阿诗勒隼取回酒囊,眼中闪过一抹钦佩之色,“给她药。”
亚罗遵命而行,用指尖蘸取些许,正欲去掀长歌的衣衫。
长歌猛然警觉,不住后退,怒喝道:“别碰我。”
亚罗皱起眉头,一脸不耐地说道:“嗐!你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大喊大叫,要害你还用等到现在嘛。”
长歌闻言,呆若木鸡。阿诗勒隼却斜睨了一眼长歌,冷声道:“别管她了,不知好歹,走。”
将药瓶掷向长歌,旋即转身而去,亚罗应声,紧跟阿诗勒隼,一道出了小竹屋。
京城魏府,魏征穿戴好了官袍官帽,满面愁容地端坐在书案前,双眸满含忧虑地望向长子魏淑玉,忧心忡忡,语气沉重地说道:“刚才秦王来了,被为父骂了出去。相信不久,他便会派人来,赐为父一死。”
魏淑玉闻听此言,神色焦灼,连忙说道:“阿耶,我去准备车马,您先回家乡去养避祸,我去找杜先生。”
魏征长叹一声,感慨万千地说道:“唉!淑玉,为父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连累了我儿。”
“阿耶,是孩儿没用,护不住阿耶,守不住魏家。”魏淑玉满心愧疚,脸上尽显懊恼之色,朝着魏征就跪了下去。
魏征见状,连忙伸手去扶,语重心长地说道:“起来,为父所为,与你何干。今日秦王能够登门,其心胸确实过人。我儿日后,若想追随秦王,我不拦你。”
魏淑玉茫然无措道:“阿耶,孩儿也不知道孩儿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呀。”魏征亦是喟然长叹,脸上露出无奈惆怅之色,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好。
少时,秦王府内的士官常方毅竟蓦地捧了一只木匣子走了进来。“魏先生,这是太子殿下,让我交给你的。”
父子二人,俱是一惊,魏征强压情绪,淡然冷笑,接过木匣,待方毅惴惴不安地离开后,魏征方才亲手打开木匣。
魏淑玉如梦初醒,遽然按住父亲的手,眸中含泪,神色惶急,急切言道:“阿耶,使不得!我去求殿下,我去求杜先生。”
魏征:“你自幼为父是如何教导你的,松手。”
盒盖被全然打开。却只见里面竟是一盘醋芹。
“醋芹?”魏征自木匣里拈起一张字条,其上赫然书曰:“房公常言,魏先生喜食醋芹,太子妃长孙氏亲入苞厨,调以五味,了表世民寸心。今日失态,望先生海涵。”
魏征一怔,旋即冷哼一声,出乎魏淑玉意料地挽袖子,拿起木匣内的一双筷子,先夹起一块品尝。
魏淑玉惊慌失措,连忙喊道:“阿耶!阿耶使不得!”
魏征喟然长叹,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唉!是为父小气了。倒是秦王,能屈能伸,虽为不同阵营,我嘴上不说,但我心里明白。秦王宽爱仁厚,但也杀伐决断,此次变故,不可阻挡。若为忠贞效主,为父可以抵挡一世,但我们脚下这土地,仍然是大唐的土地。这芸芸的百姓,仍然是大唐的子民。为父一生的夙愿不就是为了回报大唐嘛。”
魏淑玉低头沉思,恍然大悟般颔首道:“阿耶,孩儿明白了。”
魏征再尝一口醋芹,微微摆首,而后展颜笑道:“征一生没服过几人,这醋芹让我折服啊!”
是夜,阿诗勒隼于桌畔自斟自饮,神态自若,李长歌落座一旁,“谢谢!之前,是我误会你们了。阁下的救命之恩,将来我一定会…”说话间,她面露愧色,言辞诚恳,眸中满是感激。
“不必了。”阿诗勒隼打断李长歌,“你我两不相欠,并无瓜葛。”阿诗勒隼语气决绝。
李长歌垂首默然,半晌,目光牢牢锁定阿诗勒隼手中的酒囊,“如此甚好,那个…这个酒…能再给我喝一口吗?”
阿诗勒隼故作大方,“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从来不做赔本买卖,不如我们做个交换,我给你酒喝,你回答我的问题,如何?”阿诗勒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我们就玩个儿游戏,你敢吗?”李长歌目光灼灼,语气坚定。
阿诗勒隼挑眉,“哼!没有我不敢的游戏。”说话间神色自若,霸气侧漏。
“我们互相问对方一个问题,答不上来者,罚酒一大白。”李长歌神情专注,一脸严肃。
阿诗勒隼略作思忖,“好!”
长歌神色果敢,紧紧攥着手中的那只酒囊,昂头豪饮了一口,“你问吧。”
阿诗勒隼微微皱眉,开口问道:“你肩上的箭伤,是从何而来?”
“朝廷追兵射的。”李长歌回答得干脆利落。
阿诗勒隼一怔,“哟!你倒是坦率。”他面露诧异之色。
“既然是交换,便不能说谎。该我了,阁下该如何称呼?”李长歌翘首以盼,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对方的称呼,目光灼灼地看向阿诗勒隼。
阿诗勒隼幽幽道:“姓秦,单字一个准,你可以叫我阿准。”
“阿准…”李长歌轻声呢喃,声音温柔婉转。
阿诗勒隼将问题抛了回去:“你呢?”
“姓李。”李长歌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差点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倏然一怔,方才回过神来,“排行十西,唤我十西郎便是。你为何执意要我那把短刀?”李长歌满腹狐疑。
阿诗勒隼眉梢轻挑,冷然一笑“呵!只是单纯想看你难堪罢了。”此时他神色戏谑,眸中含着一丝促狭之意。
“我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儿,阿准,你是哪里人?”李长歌眼神中透露出审慎之色。
“我是中原人,出生在塞外。”阿诗勒隼神色淡然,泰然自若。
“那你家在?”李长歌满脸好奇,目光灼灼地问道。
“这是另外的问题,接下来”阿诗勒隼望向李长歌,目光如炬“十西郎欲往何处?”
李长歌:“去报仇,那阁下,又欲往何处?”李长歌语气坚决,毅然决然。
“北方,报什么仇?”阿诗勒隼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李长歌思索片刻,仰首痛饮一口。
“去北方做什么?”李长歌满心困惑,一脸茫然。
“做一笔很大的生意。”言罢,阿诗勒隼拿回酒囊,昂头自灌了一口。整个人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既然都回了,为何还要饮酒?”李长歌满腹狐疑,疑惑不解道。
阿诗勒隼挑眉,“因为接下来,你一定会问我做什么生意,我答不上来。”
李长歌:“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主动凑近阿诗勒隼,眼神中满是探究之意,“阿准可是真的阿准?”
阿诗勒隼展颜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主动向李长歌靠近。深邃的眼眸子里尽是诡谲之色,“那十西郎可是真的十西郎?”两人西目相对,心有灵犀般地露出会心一笑,接着心照不宣地各自罚了酒。
诸事外,亚罗与苏伊舍正蹲于门口烤肉,忽闻屋内传出笑声,亚罗侧耳倾听,又向门口凑了凑,满心好奇道:“哎!特勤在跟那小子聊什么呢?我是好久没听他这么笑过了。”
“唉!特勤统领鹰师这么些年,却屡遭大可汗猜忌,更是处处都有那个死对头禽兽,在那种环境下,换做是你,你笑得出?”苏伊舍面带愁容,语气忧虑。
“呃!也是,不过不提也罢,免得扫了心情。”亚罗摇头轻叹,一脸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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