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佟浩分别,梁彦平往家走。
进了家门,家里却只有梁奶奶和梁佳在,不见叶词和梁锐的身影。
“叶词和小锐呢?”
梁奶奶正着急地等着,看见他回来,赶忙上前。
“你赶紧去看看吧,小锐说陆同学家出了事。他下午给送炸丸子和酸菜,结果去了好半天才回来,回来就拉着叶词走了,说是陆同学奶奶过世了。”
梁彦平一听,就知道梁奶奶口中的陆同学,是陆成泽。
那孩子的奶奶过世了?
怎么这样突然?
之前他听梁锐和叶词提起过,陆成泽和奶奶一老一少相依为命,他父亲被下放到大西北,离着几千里地,根本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们说没说陆成泽家住在哪儿?”
“在锦阳胡同。”
“姑奶,您带着小佳在家里等着,我去看看。”
梁彦平嘱咐一句,匆忙出了门。
此时的锦阳胡同,叶词和梁锐赶到陆成泽家,刚进陆家的家门,叶词不由一阵心酸。
陆家住的根本不是个正经房子,是在耳房旁边接出来的一间小屋子。
墙壁是很薄的木板,屋顶铺的秸秆,只有一面墙壁上开了一扇小窗户,窗户上没有玻璃,贴的是高丽纸。
春节这会儿,虽说已经立春,但春寒料峭,天气依旧十分寒冷。
难以想象,陆成泽和他奶奶是怎么在这间住处熬下来的。
他们赶到的时候,陆成泽奶奶人已经断了气,陆成泽趴在旁边哭得满脸泪花,抽噎着跪在床边。
陆家所住的也是个大杂院,只是这里结构要比梁家所住的大杂院杂乱许多,也破旧许多。
一个大院,里面被隔成了六七个小院,每个小院都挤挤挨挨地住了十多户人家。
总之,院子里乱糟糟的,住的都是条件比较困难的人家。
陆家因为成分问题,大院里的人和他们来往很少。
但管事大爷和几个热心邻居还是来了,大家都唉声叹气,为陆成泽犯愁。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亲戚了,他一个孩子自己住可不成。”
有大妈说。
另一个大妈摇头,“他就他奶奶一个亲人,哦,对了,还有那个……他爸,根本就指望不上。”
“以后可怎么办呦,真是愁人。”
这些邻居自己家过得紧巴,看陆成泽可怜,却实在爱莫能助。
见叶词进来,几人都朝她看过来,窃窃私语,互相询问这个大肚子孕妇是谁?
从来没在陆家见到过,是远房亲戚吗?
管事大爷上前,问明叶词身份,得知她是陆成泽同学的小婶后,管事大爷脸上露出失望神色。
他本来抱着一线期望,以为是个亲戚啥的,至少陆成泽能有个托付。
结果,竟然只是同学小婶。
这关系拐着九曲十八弯,压根依靠不上。
“您过来是?”
管事大爷问。
叶词道:“我侄子和陆成泽是要好的朋友,听说他奶奶过世了,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您心肠可真好。主要是得尽快把他奶奶的后事办了,不过现在大过年的,到处都休息,这个时候真是不好办。”
叶词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过年期间办事和平常不是一个价,价钱更高。
眼下陆家这情况,明显拿不出这笔钱来。
这个大院里的人都苦哈哈的,也都不可能掏这笔钱。
叶词从衣兜里拿出二十块,给了管事大爷。
“这些您先拿着,钱的问题我来解决,但需要大院里的人帮帮忙,给操持一下。我也知道大过年的,实在麻烦大家,但事出突然,请大家多担待。”
管事大爷没想到眼前这位陆成泽同学的小婶,二话不说就拿了二十块出来,登时有些惊讶。
不过他巴不得有人愿意出钱,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一口答应下来。
管事大爷带着几个人忙活陆奶奶的后事,叶词去看陆成泽的情况。
陆成泽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肿老高,这会儿还在抽抽搭搭,眼泪禁不住地往下掉。
梁锐陪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求助地看向叶词。
叶词走过去,掏出手绢帮陆成泽擦眼泪。
“想哭就哭吧。有我和梁锐陪在你身边,记得,你不是一个人。”
她温柔的语气,令陆成泽眼泪掉的更凶。
叶词叹口气,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她父母三岁时就因为车祸双双离开,给她留下一笔不菲的遗产。
靠着这笔钱,她生活无忧,但从小到大,却体会不到亲人的温暖。
她所面对的,只有那些虎视眈眈,想把财产从她手里抢走的恶狼般的亲戚。
因此每每见到陆成泽,她总会想到过去的自己。
等到陆成泽哭累了,终于止住了眼泪时,梁彦平也赶过来了。
叶词让梁锐陪陆成泽待一会儿,过去和梁彦平商量起他的事。
“才十一岁的孩子,一个人住在这里叫人不放心。再者,这个环境根本没法住,也不知道他和他奶奶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梁彦平一进屋就看清了屋里的环境,住在这里确实太遭罪了。
“你怎么想?把他接到咱们家去?”
“可以吗?”
叶词是这样想的,但她一个人拿不了主意,还得看梁彦平的意见。
“当然没问题,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小锐的床足够大,他俩晚上可以睡一张床。一会儿我跟陆成泽说,你脸色不太好,先回家休息,这边有我。”
叶词一路奔波过来,情绪又经历起伏,确实有些疲惫。
她没逞强,把后续的事交给梁彦平,先回家了。
晚上,梁彦平拎着陆成泽不大的行李,领着他回了家。
梁锐跟在后面,得知陆成泽以后要住在家里,两人可以天天待在一起,眼底难掩兴奋,但小脸却紧紧绷着,不敢在陆成泽伤心的时候表现出来。
梁奶奶去把梁锐的床收拾了一下,换了一床大些的被子,足够他们两个盖。
梁家领回个孩子的事,很快大院其他人家就知道了。
爱嚼舌根的孟寡妇和许大妈凑到一起,嘀咕着梁家人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自己家人都养不过来,还要养别人家的孩子。
梁奶奶路过,恰巧听见两人的对话,呵呵道:“怎么,被你们两个踢的吗?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们屁事!”
然后施施然走了。
留下许大妈和孟寡妇,两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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