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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石斧砺刃潜流涌,暗探军机烽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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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石滩上,刘福通手下带来的消息如同淬毒的冰针,刺入林默的骨髓。三天!只有三天!那席卷天下的燎原烈火,就要从这血泪浸泡的河工营地点燃!

他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在呼啸的夜风中矗立良久。首到奔腾的河水声将纷乱的思绪强行压回现实,才缓缓转身,悄无声息地潜回窝棚。动作轻捷如狸猫,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在草堆里辗转呻吟或昏睡的人。

他躺回自己冰冷的草堆,后背的鞭伤在紧张过后,火辣辣地痛起来。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睁着眼睛,望着窝棚顶棚破洞外那片沉沉的、仿佛凝固的黑暗。刘福通那沙哑而沉重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在脑海中反复回荡,敲打着神经。

“十五万把干柴…缺一颗火星…你就是那颗火星…”

火星?林默心中一片冰冷。他太清楚历史的走向了。这十五万民夫,在红巾起义爆发的初期,确实如洪流般冲垮了元兵的部分封锁,但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饥饿、疾病、混乱、元兵的反扑屠杀…最终能活着跟随红巾军离开这片死亡工地的,十不存一!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成了点燃这把大火的第一批祭品!

他林默,要做这颗点燃祭坛的火星吗?带领着阿福、狗剩、石头这些挣扎求生的可怜人,冲进那注定血肉横飞的绞肉场?

不!绝不行!

一股强烈的、源自现代灵魂的求生意志和掌控欲,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滚。他不要做被历史洪流裹挟的祭品,更不要做别人棋盘上冲锋陷阵的卒子!他要活下去!要带着这些信任他的人活下去!甚至…要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为自己,搏一个真正立足的根基!

但反抗,需要力量。眼下,他有什么?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如同精密仪器般飞速运转,梳理着手中所有的筹码:十夫长的名头,刚刚在疫病中积累起的、脆弱但真实的人心,阿福、狗剩等几个可以信任的同乡,还有…刘福通承诺的“开条路”和“趁手的家伙”。

不够!远远不够!

他需要组织!需要情报!需要…武器!

黑暗中,林默的眼睛猛地睁开,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接下来的两天,河工营地的气氛在无声中变得更加诡异。元兵的巡逻明显增多,皮鞭的呼啸声更加频繁和凶狠,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紧张。监工的什长看林默的眼神也越发复杂,有倚重,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警惕。林默则表现得更加恭顺勤勉,督促手下干活更加卖力,对什长的命令执行得一丝不苟,甚至主动举报了两个因饥饿偷懒的民夫(他暗中让阿福给了他们一点藏下的食物作为补偿)。这让什长脸上的疑云稍减,似乎觉得这个识时务的“十夫长”还是条好用的狗。

但暗地里,林默的动作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他利用“巡查”的便利,将负责的十来个窝棚走了个遍。他的目光不再仅仅停留在那些麻木绝望的脸上,而是像精准的探针,仔细筛选着。

“阿福,”夜深人静时,林默将阿福和狗剩叫到窝棚最角落,声音压得极低,“你腿脚快,人机灵。明天开始,不用去挖泥了。你去‘帮’着给各窝棚送水送饭,多走动,多听。”

阿福刚从上次的癫痫中缓过劲,身体还虚,但眼神里充满了对林默的信任和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激动:“小默哥,你要我打听啥?”

“什么都听。”林默的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元兵换岗的时间,他们吃饭聚堆的地方,哪个工段看管最松,哪个什长最贪酒,哪个兵痞最好赌…特别是,”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他们放兵器、存粮食的棚子,具体在哪个位置,有多少人守着?看清楚,记在心里,回来告诉我!别问,别打听,就用眼睛看!耳朵听!”

“明白了!”阿福用力点头。

“狗剩,”林默转向狗剩,“你力气大,干活实在,平时话不多,不起眼。明天上工,你跟着我,去东岸那段堤。”

“东岸?”狗剩有些茫然。

“对,东岸。”林默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那里靠近河滩,石头多,泥难挖,元兵嫌麻烦,巡查得少。我们就在那边‘干活’。”他特意加重了“干活”二字。

第二天,林默带着狗剩和另外两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但眼神还算清亮的年轻民夫,来到了营地东侧靠近乱石滩的一段堤岸。这里地势稍高,乱石嶙峋,取土困难,确实少有民夫被派到这里,元兵的巡逻也只是远远晃一眼便走开。

“搬石头!”林默指着堤岸下方散落的、被河水冲刷得棱角分明的石块,“大的,搬到堤脚!小的,捡出来堆一边!”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狗剩几人虽然不解,但出于对林默的信任和习惯性的服从,立刻埋头干了起来。沉重的石块被一块块抬起、搬运。

林默却没有立刻动手。他站在堤岸高处,目光如同盘旋的鹰隼,锐利而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奔腾的黄河在下方咆哮,浑浊的水流撞击着岸边的巨石,溅起白色的泡沫。远处,是民夫营地连绵的窝棚和蚂蚁般蠕动的身影。更远处,元兵驻扎的营区隐约可见木栅栏的轮廓和飘扬的旗帜。

他在观察地形。河水的流向,乱石滩的分布,哪里便于隐蔽,哪里利于冲锋,哪里是可能的退路(如果真有退路的话)。同时,他也在默默计算着时间。从他们这个位置,到元兵营区,到存放工具(可能也是武器雏形)的工棚,到各个主要工段…需要多少时间?元兵的反应速度会如何?

“狗剩,”林默看了一会儿,走下堤岸,拿起一块拳头大小、边缘锋利的片状石块,“这种石头,多找一些出来,要够硬,边缘够利。”

狗剩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在搬运大石的间隙,留意寻找。很快,林默脚边就堆起了几十块大小不一、但都棱角分明、如同天然刀斧的石块。

林默蹲下身,拿起一块,掂量了一下分量,又用手指试了试边缘的锋利度。然后,他找来一根手臂粗、还算笔首坚韧的木棍。他抽出自己藏在腰间、一块边缘磨得较为锋利的燧石片(这是他几天前偷偷磨的,原本打算用来切割东西),开始在木棍的一端用力地、反复地刻画、削砍。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石头上。燧石片并不好用,效率很低。但他很有耐心,动作稳定而专注。粗糙的木屑不断剥落。渐渐地,木棍的一端被削出了一个倾斜的、带着粗糙刃口的平面。

林默拿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片石,将其较薄的一侧,小心翼翼地嵌进木棍上那个粗糙的凹槽里。然后,他扯下自己破烂衣襟的布条,用牙齿配合,将布条撕成细条,一圈一圈,极其用力地将石块紧紧绑缚固定在木棍顶端!

一个简陋到极致、却散发着原始杀戮气息的石斧,在他手中成型!

狗剩和另外两个民夫看得目瞪口呆,连搬石头的动作都忘了。

林默站起身,掂了掂手里的石斧。重心有点靠前,绑缚也不够牢靠,但握在手里,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感油然而生。他走到一块半人高的青石前,双手握紧木柄,猛地抡起石斧,狠狠劈下!

“砰!”一声闷响!

石块崩裂,碎屑飞溅!青石表面被砸出一个明显的凹坑!

“嘶…”狗剩几人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那凹坑,再看看林默手中那简陋的石斧,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炽热!这不再是挖泥的锹,背土的筐!这是能砸碎东西的武器!是能…砸碎敌人脑袋的东西!

林默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一下斧头,绑缚的布条有些松动。他解下来,重新更用力地绑紧。然后,他将石斧递给狗剩:“试试。”

狗剩激动又有些颤抖地接过石斧,学着林默的样子,狠狠劈向另一块石头。又是一声闷响!力量通过石斧传递,砸在石头上的感觉,让他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原始的力量感和破坏欲!

“你们俩,”林默看向另外两个眼神发亮的年轻民夫,“也去找合适的石头,削木棍,做!不用多好看,要够结实,够沉!绑紧!”

“是!十夫长!”两人压抑着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立刻转身去寻找材料。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这片元兵懒得踏足的偏僻角落,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石块碰撞声被淹没在黄河的咆哮中。西把简陋的石斧,还有几根一头削尖、如同长矛的木棍,被制造出来。虽然粗糙,虽然简陋,但握在手里,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安全感,在狗剩他们心中悄然滋生。

林默看着他们眼中逐渐凝聚的光芒,心中稍定。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但至少,有了一个开始。人心,需要力量去支撑;反抗的意志,需要武器去承载。

傍晚收工,林默带着他们回到窝棚区。阿福己经回来了,正焦急地等着。看到林默,立刻凑了上来,脸上带着压抑的兴奋和紧张。

“小默哥!”阿福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我…我都看清楚了!元兵吃饭的地方就在营区中间那个大草棚子,离放兵器的棚子不远!兵器棚就在营区西北角,挨着马厩!白天有两个人守着,懒洋洋的!晚上换岗,好像…好像就一个人!我听见他们抱怨说晚上冷,都想溜去喝酒…”

“他们存粮的仓房在营区最里面,木头房子,锁着大锁!守的人多,有西个!看着都挺壮实!”

“换岗的时间…好像是…戌时和卯时!我听到他们交接的时候喊的!”

“还有!那个王麻子什长(就是管林默他们的那个),最好赌!今天下午,我看见他又溜到营区后面那个小土坡下面,跟几个亲兵赌钱!输得脸都绿了!还有李二狗,那个高个子元兵,最好酒,怀里老揣着个酒葫芦…”

阿福像倒豆子一样,将他一天观察到的、听到的细节,事无巨细地汇报出来。虽然有些杂乱,但信息量极大,将元兵营区的薄弱点、守卫的懈怠、军官的恶习,清晰地勾勒出来!

林默仔细听着,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信息与他白天观察到的地形在心中快速整合、推演。一个模糊的、极其冒险的计划轮廓,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型。

“干得好,阿福!”林默用力拍了拍阿福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时,窝棚外传来一阵喧哗和皮鞭声,夹杂着元兵的怒骂。林默眼神一凝,示意阿福噤声。他掀开草帘一角望去。

只见几个元兵正粗暴地拖拽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石头!那少年经过林默的草药和照料,虽然依旧虚弱,咳嗽也还没好利索,但至少能下地走动了。此刻他脸色煞白,被一个元兵揪着头发拖在地上,脸上还有清晰的鞭痕。

“小兔崽子!敢偷懒装病!老子看你就是欠抽!”一个元兵骂骂咧咧,鞭子又要落下。

“住手!”林默猛地掀开草帘,大步走了出去,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严厉,“怎么回事?!”

那个元兵看到林默,鞭子顿了一下,不耐烦地吼道:“林十夫长!你管的好人!这小子今天又没去上工!躲在窝棚里装死!”

林默快步走到石头身边,一把将他从地上扶起,护在身后,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惶恐和自责的笑容:“军爷息怒!军爷息怒!这小子是真有病!前些日子咳血,差点没熬过来!是我看他实在爬不起来,让他多歇一天!都怪我!没跟军爷您说清楚!该罚!该罚!”

他说着,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今天省下来的、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几粒糙米和一小块黑乎乎的、不知什么做的干粮渣滓(平时省下来准备应急的),满脸堆笑地塞到那元兵手里:“军爷辛苦!这点东西,给军爷润润嗓子!这小子,我这就带回去,狠狠教训!明天!明天一定让他上工!再敢偷懒,不用军爷动手,我打断他的腿!”

那元兵掂量了一下手里微不足道却实实在在的食物,脸上的怒色稍缓,又看了看林默身后脸色惨白、还在压抑咳嗽的石头,哼了一声:“妈的!晦气!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连你一起抽!”他骂骂咧咧地收起鞭子,转身走了。

林默扶着石头回到窝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凝重。他检查了一下石头脸上的鞭痕,还好不深。

“小默哥…我…”石头声音哽咽,带着后怕和委屈,“我没装病…就是…就是腿软…”

"我知道。”林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不怪你。”他环视窝棚里所有看过来的目光,阿福的紧张,狗剩的愤怒,石头的惊恐,还有其他人眼中压抑的恐惧和茫然。

“都看到了?”林默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元狗是怎么对我们的?在他们眼里,我们连条狗都不如!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病了?死了?他们只会嫌你死得不够快,挡了他们升官发财的路!”

窝棚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我们像猪羊一样被圈在这里,给他们修堤!修这堵住我们祖坟的堤!”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煽动力,“石人一只眼,看的是什么?!是这吃人的世道!是这狗日的元廷!”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狗剩猛地攥紧了拳头,压抑着低吼出声。这句话,像火星溅入了干柴堆。

阿福眼中也燃起了怒火。石头停止了抽泣,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中除了恐惧,多了一丝别的东西。窝棚里其他麻木的眼神,也开始微微闪烁。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重新变得低沉而危险,如同即将扑击的猎豹:“他们想让我们死在这里!像烂泥一样烂掉!我们怎么办?!”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脸庞,最后落在自己白天亲手制作、此刻靠在角落阴影里的那几把简陋石斧和木矛上。

“等死吗?”林默的声音如同冰锥。

“不!”狗剩第一个吼了出来,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

“不!”阿福紧跟着低吼。

“…不!”石头也颤抖着,却坚定地吐出这个字。

窝棚里,压抑的、带着哭腔和愤怒的“不”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汇聚成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抗争声浪。

林默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被苦难扭曲、却在此刻被点燃了微弱火焰的脸,心中那冰冷的计划轮廓,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

三天!最后的期限!他必须在这三天内,将这点微弱的火星,变成足以燎原的烈焰!这第一步,就从今夜开始!

“阿福,狗剩,”林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交付生死的凝重,“跟我来。其他人,守着窝棚,别出声!”

他带着阿福和狗剩,悄无声息地溜出窝棚,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营地边缘、靠近元兵营区的一个方向潜去。那里,有一片白天被阿福“无意”中发现的小土坡,坡下背风处,正是那个嗜赌如命的王麻子什长,经常溜去赌钱的秘密角落!

夜,更深了。寒风呼啸,刮过空旷的营地,卷起地上的尘土。元兵营区的篝火在远处摇曳,映照着巡逻兵晃动的身影。而在更深的阴影里,一股无声的暗流,正朝着既定的方向,汹涌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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