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鹅毛大雪，将天地间切割成混沌的灰白。林默与朱重八裹紧破烂的衣衫，跟在向导身后，沿着蜿蜒的山道潜行。向导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名叫“老烟枪”，据说曾在黑风口一带当过猎户，对地形了如指掌。但他看向林默的眼神，总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闪烁。
“前面就是黑风口了。”老烟枪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两道如刀削般的山壁，风雪在峡谷间形成猛烈的气旋，发出如同野兽咆哮的声响，“元军的粮队通常从西侧山道过来，会在峡谷中段的避风处歇脚。”
朱重八眯起眼，透过风雪望去，只见黑风口两侧怪石嶙峋，确实是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他低声对林默道：“这地方若设伏，一万人也能困死在这里。”
林默没有说话，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山壁上可能存在的哨点。他注意到右侧山壁半腰处，有几棵被积雪覆盖的灌木，枝条上似乎挂着不易察觉的红布条——那是探路者留下的标记，还是元军的暗号？
“老烟枪，”林默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你确定粮队今天会过？”
老烟枪喉头滚动了一下，搓了搓冻裂的手：“赵头儿的消息，还能有假？”他避开林默的目光，望向峡谷深处，“咱们得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不然等粮队来了，想躲都没地方躲。”
朱重八皱眉，总觉得这老烟枪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林默却不再追问，打了个手势，示意跟上。三人猫着腰，沿着山壁的阴影向峡谷内潜行。雪越下越大，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突然，老烟枪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手中的火把（为了取暖临时点燃的）猛地晃动，火光在雪地里划出一道短暂的亮痕。林默瞳孔骤缩，一把将老烟枪按倒在地！
“嘘！”
几乎在同时，前方峡谷中传来一阵清晰的马蹄声和盔甲碰撞声！三人立刻趴在雪地里，用积雪掩盖身体，屏住呼吸。
一队元军骑兵从峡谷深处缓缓驶出，约有二十余人，为首的百夫长穿着精良的皮甲，腰间悬着弯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骑兵队两侧，还有步行的步兵，扛着长矛，押解着几辆覆盖着油布的粮车。
“果然来了。”老烟枪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林默却死死盯着那百夫长的脸——那张脸，他见过！在黄河工地，就是这个百夫长下令鞭打民夫，亲手砍死了一个试图偷粮的少年！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但他强行压下，手指紧紧抠进冰冷的雪地里。
朱重八也认出了那百夫长，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握住木矛的手青筋暴起。林默察觉到他的异动，立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示意他冷静。
粮队在峡谷中段的避风处停下，士兵们开始卸下行囊，生火取暖。百夫长则带着两名亲卫，走到山壁下检查什么。
“机会来了，”老烟枪低声道，“咱们绕到山后，看看粮车里装的是不是粮食。”
林默摇头：“太危险。”他盯着百夫长的动作，发现他似乎在查看一块刻有记号的石头，眉头不由得皱起。这不像普通的粮队，更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就在这时，老烟枪突然站起身，大声喊道：“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林默和朱重八同时大惊！老烟枪竟然是内奸！
“不好！撤！”林默一把拉起朱重八，转身就向峡谷外跑。
“抓住他们！”百夫长怒吼一声，立刻有几名骑兵追了上来。马蹄声在雪地里响起，如同擂鼓般敲击着两人的心脏。
“分开跑！”林默当机立断，推开朱重八，“山北坡有棵独松，天黑后在那里汇合！”
朱重八没有犹豫，向左前方的密林跑去。林默则向右，引开追兵。
“追右边那个！”百夫长下令，亲自带队追向林默。
林默在雪地里狂奔，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不能硬拼，必须利用地形甩掉敌人。前方出现一片陡峭的斜坡，他猛地向左一拐，钻进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骑兵在灌木丛外勒住马，百夫长冷笑一声：“出来吧，你跑不掉的！”
林默屏住呼吸，躲在灌木深处，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蒙古刀。他能听到敌人下马的声音，以及脚步声越来越近。
突然，他眼神一厉，猛地从灌木丛中窜出！蒙古刀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首刺离他最近的一名元兵！那元兵猝不及防，喉咙被一刀割开，无声地倒在雪地里。
“杀！”百夫长怒吼着，挥刀砍向林默。
林默侧身躲过，刀锋顺势削向百夫长的马腿。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百夫长甩落在地。林默没有恋战，转身就向山上跑去。
“追！别让他跑了！”百夫长从雪地里爬起来，怒吼着。
林默在陡峭的山路上飞奔，积雪没到膝盖，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他不敢停下，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他回头望去，只见百夫长带着几名元兵紧追不舍，其中一人还张弓搭箭，瞄准了他！
“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擦着林默的肩头飞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林默只觉一阵剧痛，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他咬牙继续跑，心中却在飞速盘算——必须找个地方设伏，否则天亮前必死无疑。
前方出现一个天然的石坳，林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立刻闪身躲了进去。他将身上的积雪拍掉，握紧了手中的刀，屏住呼吸，等待着追兵的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百夫长的声音带着得意：“我看你往哪跑！”
就在百夫长踏入石坳的瞬间，林默猛地窜出！蒙古刀带着凛冽的杀意，首刺百夫长的心脏！
百夫长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反应极快，挥刀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在山谷中回荡。林默借势一滚，躲开了身后元兵的长矛，反手一刀，砍在另一名元兵的小腿上！那元兵惨叫一声，倒在雪地里。
百夫长怒吼着再次扑上，林默且战且退，逐渐被逼到石坳的边缘。他回头一看，身后竟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
“哈哈！看你还怎么跑！”百夫长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刀。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将手中的刀掷出！蒙古刀旋转着飞向百夫长，逼得他不得不挥刀格挡。就在这一瞬间，林默猛地转身，纵身跃下了悬崖！
“不！”百夫长冲到悬崖边，向下望去，只见风雪弥漫，深不见底，哪里还有林默的身影。他狠狠一拳砸在岩石上，怒吼道：“给我搜！就算是死，也要把他的尸体给我找出来！”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掩盖了崖边的痕迹。百夫长站在悬崖边，看着漫天风雪，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汉人，为什么会用蒙古刀？他到底是谁？
而在悬崖下的雪堆中，林默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落在厚厚的积雪上，虽然摔得七荤八素，却侥幸保住了性命。他挣扎着爬起来，检查了一下伤口，幸好羽箭只是擦伤，没有伤及要害。他环顾西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隐蔽的山涧，西周都是陡峭的山壁，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向外面。
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也与朱重八失去了联系。黑风口的风雪还在继续，而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更大的危机，还是意想不到的转机。与此同时，在山北坡的独松下，朱重八正焦急地等待着，手中的木矛握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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