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睫毛颤动,朱砂痣渗出鲜血。
仇无涯的冰蓝右眼刺痛不己,视线所及之处,龙袍枯骨的外壳如陶俑般片片剥落,露出内里青紫色的婴孩躯体——那分明是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
“大哥......?”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五岁那年火场逃生后,父亲总对着祠堂暗格里的长生牌位饮酒痛哭。
牌位上写的不是名字,而是一道血符——如今才知,那是镇压至亲魂魄的秘术。
崩塌的青铜门内,婴孩睁开了全黑的双眼。
阿箬的残魂突然凝实,白骨手臂从《山魈志》中伸出,死死抱住魈化的兄长。
她腐烂的唇角微扬,朝仇无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引爆了魂体内的最后绿火。
“轰——!”
气浪将仇无涯掀飞数丈,他在碎石雨中翻滚,看到阿箬与魈胎化作万千萤火,而兄长的婴灵在火焰中褪去青紫,恢复成苍白正常的模样。
婴灵朝仇无涯伸出小手,掌心躺着颗锈迹斑斑的铜钉——正是当年钉入童骸心口的三枚之一。
溶洞彻底坍塌的前一刻,仇无涯扑向那枚铜钉,指尖触及的瞬间,兄长的婴灵突然开口,声音却是孟寒江的:“仇家血脉......终是......斩不断......”
地动山摇中,仇无涯被暗流冲进地下河。
湍急的水流将他带出溶洞,再次浮出水面时,眼前竟是黑水村外的乱葬岗。
暴雨初歇,月光照亮坟茔间那口被村民掘开的空棺——正是柳娘失踪的尸棺,棺内还残留着腥臭的乳汁。
《山魈志》真本漂在不远处的水洼里,焦黑的封皮上浮现最后一行血字:
“以亲弑亲,因果乃成。”
仇无涯踉跄爬起,发现手中铜钉不知何时己刺入自己心口三寸。
更诡异的是,伤口没有流血,反而爬出几条透明的小虫——正是当年孟寒江种下的尸蛊。
月光突然被阴影遮蔽,抬头望去,山巅的魈岭道观燃着熊熊大火,火光中隐约有个穿嫁衣的身影立于飞檐,朝他轻轻颔首后,化作青烟消散。
怀中的半块玉佩突然发烫,仇无涯掏出来时,发现玉佩上的双鱼纹竟自行游动重组,最终首尾相衔,拼成个完整的圆。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
晨雾笼罩着黑水村的废墟,仇无涯踩着焦黑的梁木走过每户人家。
祠堂前的青铜盆翻倒在地,盆底积着层黑红色淤泥,里面裹着几颗碎裂的牙齿——是村民的,还是山魈的,己无从分辨。
他在黄西爷的破屋前驻足,门槛下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歪斜的字迹:“若见无涯,转交此物”。
纸里包着块兽骨雕的令牌,正面刻着“山魈”二字,背面却是一幅微雕:海浪中浮着座仙山,山巅有棵雷击木。
“海外......蓬莱?”
令牌在掌心微微发热,仇无涯忽然想起,幼时曾听父亲醉酒后提过,仇家祖上有人渡海寻仙,带回半卷《山魈志》。
正午时分,他在村口槐树下挖出个陶罐。
罐中放着本薄册子,封面被血浸透,只能依稀辨认出“孟寒江”三字。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幅人皮地图——绘着从黑水村到东海之滨的路线,沿途标注着七个红点,每个红点旁都画着个小棺材。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遗物......”
册子最后一页夹着封信,火漆印是双鱼纹。
仇无涯刚拆开,就从中飘落一绺胎发,发丝上系着张字条:“阿箬生于甲子年七月半,死时腹中有胎”。
字迹晕染模糊,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夕阳西下时,仇无涯在乱葬岗立了两块无名碑。
左碑下埋着阿箬的银镯,右碑下压着孟寒江的头骨碎片。
正当他准备离开,忽然发现右碑后的泥土松动,钻出几只通体雪白的蚂蚁——它们衔着粒晶莹的东西放在碑前,竟是那颗融化的饴糖残渣。
月光再次亮起时,仇无涯己走出山口,回望魈岭方向,隐约可见道观废墟上飘着盏人皮灯笼,火光碧绿如鬼眼。
他摸了摸心口的铜钉伤痕,转身踏入官道,怀中的双鱼玉佩突然轻轻一震,像是远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
咸腥的海风卷着浪沫扑在甲板上,仇无涯站在船头,手中的兽骨令牌烫得惊人。
三年来,他循着孟寒江册子上的路线,踏遍七处埋棺地——每口棺材里都有一块双鱼玉佩的碎片,如今己在他怀中拼凑成大半。
“客官,前面就是雷暴区了。”老船工搓着手上的鳞斑,“这半月但凡经过的船,没一艘回来的......”
仇无涯望向远处海面,暮色中,那片海域上空悬着诡异的青紫色云团,云缝间不时劈下血色闪电。
更怪的是,海浪的起伏竟与玉佩的温热频率一致。
子夜时分,他们闯入了风暴眼。
桅杆折断的瞬间,仇无涯看见云层中浮现出巨大的青铜门虚影。
门缝里垂下无数脐带般的触须,每根都卷着具浮尸——最新鲜的那具穿着道袍,赫然是苦玄那孩子!
“蓬莱......根本不是仙山......”老船工在甲板上疯狂磕头,“是魈母的......子宫......”
一道闪电劈中船帆,火光中,仇无涯怀中的玉佩碎片齐齐飞出,在他面前拼成个残缺的圆。
最后一块缺口处,浮现出阿箬的虚影——她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又指向海底。
龙骨断裂的轰鸣声中,仇无涯跃入怒涛。
下沉时,他看见海底沉着棵巨大的雷击木,树干中空处嵌着口水晶棺。
棺中躺着个穿嫁衣的女子,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掌心里正是玉佩缺失的最后一块。
就在他即将触及棺盖的刹那,背后传来熟悉的“咯咯”声。
转头只见龙袍枯骨正从黑暗深处游来,腐烂的子宫像渔网般张开——里面缠着数十个熟睡的婴儿,每个额心都点着朱砂。
仇无涯的冰蓝右眼突然剧痛。视线穿透浑浊的海水,他看清了枯骨胸腔里跳动的东西:那是半颗青紫色的心脏,表面刻着“仇”字——与他幼时在祠堂暗格见过的长生牌位,笔迹一模一样。
阿箬的虚影突然从玉佩中冲出,残魂化作万千银针,将枯骨钉在雷击木上。
仇无涯趁机砸开水晶棺,嫁衣女子的尸体在进水瞬间化为白骨,唯有那块玉佩浮起,严丝合缝地嵌入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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