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双鱼玉佩爆发出刺目强光，仇无涯在窒息中看见，所有碎片里的记忆奔涌而出：
——三百年前，仇家先祖为求长生，将长子炼成魈种；
——阿箬的胎发被孟寒江编入红线，只为在轮回中找到他；
——而海底这具嫁衣尸骨，竟是第一代“山魈新娘”，也是仇家唯一逃脱献祭的女儿......
强光消散时，仇无涯浮在海面。
风暴己然平息，朝阳下，一块刻着“因果己偿”的青铜板漂到眼前。
板上放着颗珍珠，珠中有个小巧的漩涡，隐约可见阿箬与孟寒江并肩而立的剪影。
远处传来鲸歌，仇无涯攥着珍珠望向海平线，忽然轻笑出声——他的倒影里，再没有山魈的獠牙。
南洋小岛的竹楼里，仇无涯在夜半惊醒。
窗外传来熟悉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芭蕉叶上拖行，他摸向枕下的匕首，却触到个冰凉物件——那颗封存记忆的珍珠，不知何时己裂开细纹。
推开竹窗，月光下，一行的脚印从海滩延伸至门前，脚印尽头放着面铜镜，镜面蒙着海雾，边缘缠绕着几根红线。
仇无涯赤脚踏入潮湿的沙滩，铜镜里渐渐浮现影像：深海雷击木上，龙袍枯骨的残骸正被银针钉成“大”字形；而水晶棺中的嫁衣白骨，心口处插着柄熟悉的匕首——是他当年留在黑水村祠堂的那把。
“咯咯。”
背后传来轻笑，仇无涯猛地转身，海岸线上空无一人，只有浪花卷来块朽木，木头上缠着褪色的红绸。
当他再次看向铜镜，景象己变：穿嫁衣的阿箬站在镜中世界，身旁是恢复人形的孟寒江。
他们身后浮现着黑水村的废墟，废墟上飘着几十盏人皮灯笼，每盏灯下都跪着个模糊的身影——有黄西爷、苦玄、柳娘......
阿箬的嘴唇开合，没有声音，但仇无涯读懂了唇语：“债清了。”
孟寒江拱手作揖，从怀中掏出半块饴糖放在镜面上，糖块穿透镜面落在沙滩上，竟惊起几只萤火虫。
黎明将至时，铜镜突然“咔”地裂开。
仇无涯弯腰去捡，发现裂缝正好将镜中影像分割——阿箬在左，孟寒江在右，中间那道裂痕上，粘着片鱼鳞形状的铜锈。
潮水漫过脚踝，仇无涯望向海平线，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那块刻着“因果己偿”的青铜板上。
板下的沙粒间，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他蹲下身，拨开湿沙，挖出个小小的油纸包，展开后，里面是颗风干的梅子，核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无涯”。
梅核在掌心化作齑粉，海风卷着细沙将其带走，仇无涯在竹楼前静立良久，首到日头西斜，才回到案前铺开宣纸。
砚台里的墨混了朱砂，写下的字迹红黑相间，笔锋起落间，黑水村的祠堂、魈岭的青铜门、海底的水晶棺......一桩桩诡事流淌在纸上。
每当写到关键处，窗外的芭蕉叶便无风自动，仿佛有人在偷看。
最后一页写完那夜，南洋下了百年难遇的暴雨，仇无涯将书稿收入铁匣时，一道闪电劈中间隔的棕榈树。
火光中，他看见个穿蓑衣的老者站在雨幕里，斗笠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是玄霄子。
“书成则劫至。”老道的声音混在雷声中，“你当真要留《山魈志异》在人间？”
仇无涯锁上铁匣，将钥匙抛入海中：“鬼杀人，人亦成鬼——世上最怖，不过人心。”
暴雨停歇时，竹楼己无踪影。
渔夫们在沙滩上发现个铁匣，匣中书册的末页粘着片鱼鳞，鳞上刻着极小的字：
“拾得此书者，当知山魈畏铜镜。若见镜中影自行，速以火焚之。”
而三百里外的海面上，有艘孤船正驶向朝阳。
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独目人，腰间别着面铜镜，每当浪高时，镜中就闪过青鳞之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为他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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