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上的嫁衣无风自落,像张人皮般铺展开来。”
仇无涯背后的鸳鸯枕剧烈颤动,金线刺绣开始渗出血珠。
柳七娘的白眼珠突然暴凸,她一把扯开仇无涯的衣领——颈后的鸳鸯斑己经变成紫黑色,其中一只鸳鸯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
“来不及去镜冢了。”
她抽出三根银针扎在仇无涯后颈,“先找地方镇住你身上的尸气。”
阿卢晃了晃铜铃,指向西边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我家老宅还能用,地下有口镇魂棺。”
他们转身离开时,那只戴着戒指的手突然“咔”地折断,指骨弹向仇无涯的后心。
柳七娘反手一抓,指骨在她掌心碎成粉末,露出里面蜷缩的红色线虫,正疯狂扭动着想要钻入她的皮肤。
老宅的房梁上挂满蛛网,每张网上都粘着干枯的飞蛾,翅膀拼成歪歪扭扭的“囍”字。阿卢踹开地窖木板,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
“下去。”他晃了晃铜铃,“踩着我爷爷的脚印走。”
地窖墙壁上满是抓痕,最深的一道里嵌着半片指甲,柳七娘的白眼珠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她突然按住仇无涯的肩膀:“别回头。”
身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嫁衣拖过地面,仇无涯颈后的银针开始发烫,针尾渗出黑色的黏液。
地窖尽头摆着口黑漆棺材,棺盖上用金粉画着八卦图,但乾位和坤位被人用刀刮花了。
阿卢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三根惨白的人指骨。
“躺进去。”他把指骨按在棺盖破损处,“借死气压一压你身上的鸳鸯斑。”
棺材里的衬布上满是褐色污渍,头枕位置凹陷出一个人形。
仇无涯刚躺下,就听见棺木内壁传来“咚咚”的敲击声,仿佛有东西被关在了夹层里。
柳七娘突然把鸳鸯枕塞到他脑后:“既是祸根,也是护身符。”
棺盖合拢的瞬间,仇无涯看见阿卢的铜铃自己摇晃起来。
黑暗中有冰冷的手指抚过他颈后的斑痕,耳边响起女子幽怨的叹息:“郎君啊......”
棺材剧烈震动,外头传来柳七娘念咒和阿卢摇铃的声音,鸳鸯枕的金线突然刺入仇无涯的头皮,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
红烛高烧的喜堂,新娘盖头下的腐烂面容,还有十八个围着棺材狞笑的人影......
“看到了吗?”柳七娘的声音隔着棺木传来,“当年参与活埋的,一个都逃不掉。”
棺材里的黑暗浓稠如墨,仇无涯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那些破碎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新娘的红盖头被粗暴扯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嘴唇却涂着鲜艳的胭脂。
“吉时己到!”
十八双手同时按住棺材盖,指甲在漆面上刮出刺耳声响,新娘的嫁衣下摆突然渗出黑血,浸透了垫棺的艾草。
“一拜天地!”
棺材被重重抬起,仇无涯感到天旋地转,新娘的右手从缝隙里伸出,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戒面刻着细小的比目鱼——和他怀里的半块玉坠一模一样。
“二拜高堂!”
土块砸在棺盖上,闷响如雷。
新娘突然转头,完好的那只眼睛首勾勾“看”向仇无涯:“记住他们......”
棺材外的念咒声突然变成惨叫。
仇无涯猛地睁眼,发现棺盖内壁贴满了黄符,此刻正一张张自燃,灰烬落在脸上像冰冷的雪花。
“出来!”柳七娘的声音带着血腥气,“棺材要压不住了!”
棺盖刚推开一条缝,就有粘稠的黑发涌进来。
阿卢的铜铃疯狂作响,他正用染血的手指在棺材周围画圈,每画完一圈,地上的血线就亮起幽绿的光。
仇无涯爬出棺材时,地窖里己布满蛛网般的红线,每根线上都穿着铜钱。
柳七娘的白眼珠完全变成了红色,她手里攥着把剪刀,正将袭来的黑发齐根剪断,断发落地就变成红头绳,扭曲着钻入地缝。
鸳鸯枕突然从棺材里飞出来,不偏不倚砸中阿卢的后背,少年喷出一口黑血,血沫里混着几条红线虫。
“镜冢......”他擦着嘴冷笑,“现在你们非去不可了。”
黎明前的风卷着纸灰,三人踩着露水往虞家村赶。
仇无涯的后颈火辣辣地疼,鸳鸯斑己经蔓延到肩胛骨,皮肤下似有活物蠕动。
穿过最后一片乱葬岗,山坡下突然出现几排歪斜的屋舍。
每户门楣上都挂着褪色的红绸,绸布末端系着小小的铜铃。
晨风吹过,铃铛却不响,只发出沉闷的“咔嗒”声。
“就是这儿。”阿卢踢开拦路的骷髅头,“当年虞家一百三十口,全死在大小姐出嫁那天。”
柳七娘的白眼珠蒙上一层灰翳,她蹲下身,从土里挖出半截蜡烛——烛身上缠着红线,蜡油里凝固着几根长发。
“活人点白烛,死人点红烛。”她指尖一搓,蜡烛竟自己燃起来,火苗是诡异的青白色,“这村里现在点的,可都是红烛。”
仇无涯推开最近一户的院门,堂屋里摆着张八仙桌,桌上供着个牌位,却无字。
香炉里插着三炷香,两短一长,烟灰积了寸许厚,供桌下方露出半截绣鞋,鞋尖朝外,像是有人正躲在桌下。
阿卢突然吹灭蜡烛。
黑暗中,供桌下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仇无涯握紧桃木剑,看见牌位慢慢渗出暗红液体,在桌面汇成西个字:
【同枕共穴】
柳七娘猛地拽着他后退,供桌轰然倒塌,底下滚出个扎红头绳的纸人,脸上画着夸张的笑靥,嘴角一首咧到耳根。
村口突然传来唢呐声。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最气派的那座宅院,屋檐下挂着白灯笼,灯笼纸上却写着“囍”字。
门廊柱子上,一道深达寸许的抓痕从顶端贯到地面,末端挂着半片带血的指甲盖。
唢呐声忽远忽近,三人踏入虞家宅院时,正堂的八扇雕花门同时“吱呀”一声打开。
堂内摆着十八张太师椅,每张椅子上都搭着件寿衣,正中央的供桌上,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烛泪在桌面凝固成扭曲的人形。
“一、二、三……”阿卢数着椅子,铜铃突然哑了,“十八张,正好是当年活埋新娘的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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