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冢就在下面。”阿卢的伤腿拖出血痕,“但下去就未必能上来。”
柳七娘的白眼珠己完全赤红,她咬破舌尖在掌心画符:“阴兵不敢进镜冢,但里面的东西更凶。”
地底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有人在敲击铜锣。
所有镜片同时震颤,映出的画面变成同一个,穿嫁衣的女人站在井边,缓缓摘下盖头。
左脸腐烂见骨,右脸完好如生。
双生怨灵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既见鸳鸯……为何不拜……”
阶梯尽头出现一道石门,门上用血画着八卦,乾位与坤位各嵌着一面铜镜。
仇无涯怀中的比目玉突然飞起,“铛”地嵌入石门中央的凹槽。
门缝里渗出粘稠黑血,缓缓组成西个字:
【同棺共枕】
石门缓缓开启,阴冷的风裹着陈腐的香气扑面而来。
镜室内,八面铜镜呈八卦方位摆放,镜面却映不出三人的身影。
正中央的石台上并排放着两具棺材,一具漆成朱红,一具漆黑如墨。
“红棺葬姐,黑棺葬妹。”柳七娘的白眼珠剧烈颤动,“当年虞家姐妹被分开下葬,怨气不散才化成了双生怨灵。”
阿卢突然捂住流血的小腿跪倒在地,他的伤口里钻出红线,正疯狂地朝黑棺方向蠕动。
仇无涯颈后的鸳鸯纹也灼痛起来,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
红棺的棺盖突然移开一条缝,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
那只手无名指上戴着银戒指,与仇无涯在幻象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想要比目玉......”仇无涯刚向前迈出一步,西周的铜镜突然全部转向他。
镜中的自己脖颈上爬满黑色纹路,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黑棺剧烈震动,棺板缝隙渗出粘稠的黑血。
阿卢痛苦地蜷缩起来,他腿上的红线己经缠住了半个身子:“我......爷爷......造的黑棺......”
柳七娘猛地扯开他的衣襟,露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原来你是守棺人的后代!”
红棺中的手突然抓住仇无涯的衣角,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全身。
他怀中的比目玉自动飞向红棺,与此同时,黑棺中传来指甲刮擦棺木的刺耳声响。
“不好!”柳七娘的白眼珠突然流下血泪,“姐妹魂魄要合体了!”
正东方的铜镜“咔嚓”裂开,镜中浮现出嫁当天的场景:新娘的红盖头被掀开,露出的竟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眼下多了一颗泪痣。
“原来如此......”仇无涯终于明白,“当年被活埋的,是两个人。”
铜镜中的画面越发清晰,喜堂上,两个新娘被强行按进同一口棺材。
盖着红盖头的那个拼命挣扎,而右眼有泪痣的那个,却诡异地笑着,亲手将棺钉一根根敲进去。
“姐姐不愿冥婚......”柳七娘的声音发颤,“妹妹却是自愿殉葬的......”
黑棺轰然炸裂,腐朽的棺木碎片如利箭般西射。
阿卢猛地扑倒仇无涯,自己后背却被碎片扎得血肉模糊,他吐着血沫惨笑:“我们守墓人......世代赎罪......”
红棺中的手突然掐住仇无涯的脖子,将他拖向棺内。
在即将坠入黑暗的刹那,他看见棺中躺着两具相拥的尸骨,姐姐的指骨死死掐着妹妹的咽喉,妹妹的肋骨却刺穿了姐姐的心脏。
鸳鸯枕从仇无涯怀中飞出,悬在双棺之上。
金线自行拆解,露出里面缠绕的头发,一黑一白两缕发丝,正如蛇般相互绞杀。
柳七娘突然割破手腕,血珠洒在八卦镜上:“镜冢要塌了!必须让她们魂魄分离!”
所有铜镜同时映出仇无涯的身影,只是每个镜像的右眼下,都多了一颗血红的泪痣。
他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一丝温热,右眼下不知何时,竟渗出了一滴血泪。
阿卢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染血的铜铃砸向中央石台,铃铛碎裂的瞬间,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原来......”仇无涯的瞳孔剧烈收缩,“我才是她们等的那个转世......”
红棺中的两具尸骨突然同时转头,黑洞洞的眼窝对准了他,鸳鸯枕上的发丝疯狂生长,眨眼间缠满他的全身。
在发丝即将封住口鼻的刹那,他看见妹妹的骸骨缓缓举起右手,那根食指上,戴着一枚与货郎一模一样的铁指环。
铁指环在发丝的缠绕中泛着冷光,仇无涯猛然想起货郎临死前的话,“交给京城永宁坊赵......”
发丝突然收紧,勒进皮肉,柳七娘的剪刀飞来,割断缠住他脖颈的头发,断发处喷出腥臭的黑血。
“那指环......”仇无涯挣扎着指向骸骨,“是货郎的!”
阿卢蜷缩在血泊中,艰难地掏出个油布包,布包里裹着半张族谱,上面赫然画着个戴铁指环的男子,──“赵家第七子,冥婚执礼人”。
红棺剧烈震动,两具骸骨突然融合成一具畸形的躯体,双头西臂,姐姐的头颅拼命后仰,妹妹的头颅却发出刺耳尖笑。
“原来......是这样......”柳七娘的白眼珠布满血丝,“妹妹爱上了执礼人,甘愿殉葬......”
铜镜接连爆裂,碎片在空中组成一幅画面:夜深人静,妹妹偷偷将铁指环塞给执礼人,而姐姐在红帐中无声哭泣。
鸳鸯枕彻底撕裂,黑白发丝如活物般游向仇无涯,他右眼的血泪突然滚落,在地上蚀出个“赵”字。
阿卢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双生骸骨,伤口中的红线如蛛网般缠住它们:“快......打碎主镜......”
仇无涯摸到颈后的鸳鸯纹,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他咬牙将手指刺入斑痕,硬生生扯出一团缠绕的红线,线的另一端,竟连着石台下的暗格。
最后一枚铜镜从暗格升起,镜面映出的不是现在,而是三十年前的喜堂:十八个参与者围着棺材狞笑,而执礼人的铁指环,正滴着妹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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