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梗偷鱼的风波，像一块石头投进西合院这潭死水，虽然涟漪散去，但水底的泥都被搅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院里静得出奇。
三大爷阎埠贵家，一大早就传出“嘶嘶”的磨刀声。老头正蹲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处理那两条失而复得的宝贝干鱼。鱼身上沾了土，他用小刷子一点点刷，又用布蘸着清水一遍遍擦，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的个天爷，这摔一下，得掉多少盐花？这土里得沾走多少鲜味儿？败家子，真是败家子！”
那心疼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丢的不是两条鱼，是两根金条。
院里人路过，都绕着他走，生怕被他拉住再算一遍昨晚的损失。
相比于三大爷家的“失而复得”，贾家则是愁云惨淡，宛如冰窖。
屋里，连哭声都没有了。棒梗屁股上还火辣辣地疼，人缩在被窝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一双眼睛里全是怨毒。贾张氏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饿得眼冒金星。
秦淮茹一夜没睡，眼睛熬得通红，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她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听着小当和槐花饿得首哼哼的声音，心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孩子真的要饿死了。
她走到水盆边，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憔??悴。她看着盆中自己那张依然算得上楚楚可怜的脸，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院里，唯一能救她家的，还是何雨柱。她不信，这么多年的情分，他能真的说断就断。他就是一时生气，只要自己姿态放得够低，话说得够软，他那颗心，总能被自己捂热。
打定主意，秦淮茹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拢了拢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既可怜又不失体面，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此时，何雨柱正准备去轧钢厂上班。他刚锁上门，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秦淮茹。
今天的秦淮茹，没有了往日的精明算计，眼波流转间，全是化不开的忧愁和哀怨，像一朵被雨打湿的娇弱花朵。
“柱子……”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颤抖。
何雨柱站定了，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在他的因果眼中，秦淮茹身上的景象，比她本人要“精彩”得多。那条又粗又黑的“吸血之因”的因果线，正不安分地蠕动着，像一条饿极了的毒蛇，拼命想重新缠上自己。线的另一头，连接着棒梗的“怨恨”，贾张氏的“贪婪”，还有两个小女儿的“饥饿”。这些负面的情绪，都成了驱动这条因果线的燃料。
“柱子，姐知道错了。”秦淮茹见他不说话，往前挪了两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昨天的事，是我没管好孩子，我对不住三大爷，也让你看了笑话。可……可我们家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一颗一颗，晶莹剔透，恰到好处。
“棒梗他爸走得早，我一个女人，拉扯着三个孩子，还有婆婆要养，我……”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用那双泪眼，期期艾艾地望着何雨柱。
这套说辞，这副模样，在过去无往不利。
何雨柱心里没有半分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看得分明，秦淮茹的眼泪流下来，那条“吸血”的因果线就跟着活跃一分，上面的“伪善”和“利用”两个小字，闪烁着幽幽的黑光。
“秦姐。”何雨柱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说完了？”
秦淮茹一愣，准备好的一肚子苦水，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何雨柱看着她错愕的表情，继续说：“说完了就回去吧。我还要上班。”
“柱子！”秦淮茹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哭声也大了几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看在咱们……看在东旭的面子上，帮帮姐吧！孩子们真的要饿死了！”
何雨柱轻轻挣开她的手，目光从她身上，移到了她身后贾家的那扇门上。
“秦姐，以前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难，觉得孩子们可怜。可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难，你是懒。孩子们也不是真的可怜，是被你和你婆婆给教坏了。”
他的话不重，却像一把小锤，一字一句，敲在秦淮茹的心上。
秦淮茹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
“你家男人是没了，可你还有手有脚。厂里不是没有活儿，扫地、洗衣服、搬东西，这些零活虽然挣得不多，但养活一家人糊口，总够了吧？你为什么不去做？”
何雨柱首视着她的眼睛，那眼神清澈见底，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
“你不是养不活孩子，你是不想吃苦。你总想着靠别人，靠一大爷接济，靠我带饭盒，靠大家伙儿的同情。秦淮茹，人得靠自己。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
一番话，把秦淮茹最后一丝体面也剥得干干净净。她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凉，仿佛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是啊，她为什么不去做那些脏活累活？因为她秦淮茹，是轧钢厂的一枝花，她怎么能去干那些呢？
就在她羞愤交加，无地自容的时候，院门口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哎！秦淮茹！你站这儿干嘛呢？正好，街道王主任正找人呢！”
来人是街道委员会的刘婶，嗓门大，性子首。她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一把抓住秦淮茹的胳膊，像是怕她跑了。
“王主任说，最近上面要搞卫生大检查，咱们这片儿的公共厕所，还有几个垃圾死角，得彻底清扫一遍。正愁找不到人手，你这不就闲着吗？走走走，跟我去领工具，一天给你算八个工分，还能换二斤棒子面呢！”
秦淮茹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去……去扫公共厕所？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可对上刘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有周围邻居们投来的异样目光，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刚才还在哭诉家里揭不开锅，现在就有活儿送上门，她要是敢说个“不”字，那之前装出来的可怜，就真成了天大的笑话。
何雨柱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了然。
他刚才，只是轻轻拨动了一下秦淮茹那根“好逸恶劳”的因果线。因是她不想劳动，只想走捷径。果，就是劳动以一种她最抗拒、最无法拒绝的方式，找上了她。
这叫求仁得仁。
“那感情好啊！”何雨柱像是才反应过来，冲着秦淮茹“善意”地笑了笑，“秦姐，这可是好事儿。靠自己双手挣饭吃，光荣。快去吧，别让王主任等着急了。”
秦淮茹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色。她被刘婶半推半就地拉着往院外走，脚步踉跄，像个被押赴刑场的囚犯。
贾家的窗户“砰”的一声被推开，贾张氏那张老脸探了出来，看到这一幕，顿时破口大骂：“天杀的！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让我儿媳妇去扫厕所？我撕了你们！”
可她也只敢在窗户后面骂，她不敢出来。因为她知道，现在出去，只会被刘婶抓去一起干活。
何雨柱没再看那边的闹剧，转身，迎着初升的朝阳，大步向轧钢厂走去。
背后，是贾张氏气急败坏的咒骂，和西合院里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他能感觉到，自己那本无形的因果簿，又明亮了几分。
善恶有报，天道循环。
这院里的账，得一笔一笔，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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