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货运站的喧嚣渐渐平息,只有零星的卡车引擎声和搬运工的吆喝声。周广龙坐在自家货运部的台阶上,借着路灯的光,用布条包扎着手上的伤口。白天和大柱子缠斗时,他的手被碎石划破了,血己经凝固成暗红色。
老周端着一碗热汤走出来,坐在他身边:“还疼吗?”
周广龙摇摇头,接过汤碗:“爹,没事。”
老周叹了口气,看着儿子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心里不是滋味:“广龙,要不……咱走吧,回老家去,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回老家?”周广龙喝了口汤,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却暖不了他心里的寒意,“回老家能干啥?种地?还是像隔壁王叔家儿子一样,出去打工被人欺负?”他放下汤碗,看着父亲,“爹,我不想再躲了。”
老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他知道儿子的性子,像他娘,外柔内刚。
“强哥刚才来过了,”老周换了个话题,“他说,让咱先别急着交保护费,他再想想办法。”
周广龙没说话。白天的冲突让他看清了现实:强哥的本地团伙虽然人多,但论狠劲和战斗力,根本不是东北帮的对手。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他想起白天躲在货车下时,看到的那些同样被欺负的商户:被砸了水果摊的李叔,被踹了小吃车的王婶,还有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搬运工……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在底层挣扎的人,缺的只是一个领头的。
“爹,我出去一下。”周广龙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这么晚了,去哪?”老周担心地问。
“找几个人。”周广龙没多说,转身走进了夜色。
货运站旁边有个破旧的录像厅,是底层打工仔晚上消遣的地方。周广龙推开吱呀作响的门,里面烟雾缭绕,屏幕上正放着一部香港黑帮片,嘈杂的打斗声震得人耳膜发疼。他在角落里找到了正在看片的阿明和另外两个搬运工,都是白天跟着强哥一起去的兄弟。
“广龙?你怎么来了?”阿明看见他,有些惊讶。
周广龙走到他们面前,开门见山:“强哥那边,暂时靠不住。”
阿明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他们心里清楚,白天的架打得有多憋屈。
“东北帮占了货运站,以后大家都没饭吃,”周广龙看着他们,眼神坚定,“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咋样?”其中一个叫阿杰的汉子问,“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斗?人家个个都是铁塔一样的块头,下手又狠。”
“块头大?下手狠?”周广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是他们没碰到不要命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认识几个在码头扛活的老乡,都是跟我一样从东北来的,没家没业,不怕死。我还知道几个被东北帮砸了摊子的商户,也都憋着一股火。”
他看着阿明他们:“强哥有强哥的路子,我们有我们的办法。东北帮不是喜欢霸道吗?那我们就比他们更不要命。”
阿明沉默了一会儿,猛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广龙,我跟你干!白天那大柱子把我腰撞得现在还疼,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阿杰也点点头:“算我一个!妈的,反正烂命一条,怕啥!”
周广龙看着他们,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周广龙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货运站和码头之间来回奔波。他找到了三个和他一样从东北农村出来的老乡,都是因为家里穷出来打工,在码头受够了欺负,一听说是对付同样霸道的东北帮,立刻就答应了。他又去说服了被砸了水果摊的李叔,李叔虽然害怕,但想到自己辛苦攒钱进的货全被砸了,也咬着牙同意帮忙,说可以给他们提供藏身的地方和情报。
他还做了一件事: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钱,加上从老乡那里凑的一点,买了几把二手的扳手和钢管,藏在货运站后面一个废弃的煤棚里。
这天晚上,周广龙把阿明、阿杰和三个老乡叫到了煤棚里。六个人围在一起,手里拿着冰冷的工具,脸上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兄弟们,”周广龙看着他们,声音低沉却有力,“东北帮明天就该来收保护费了。我知道大家都怕,我也怕。但怕有什么用?怕就能让他们放过我们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白天他们怎么对我爹,怎么对李叔,怎么对强哥,大家都看见了。他们就是一群饿狼,不把我们的骨头嚼碎了是不会罢休的。”
“那我们该咋办?”一个叫大狗的老乡问,他是几个人里块头最大的,以前在老家打过架。
“咋办?”周广龙拿起一根包着布条的钢管,在手里掂了掂,“他们不是喜欢搞突然袭击吗?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
他指着煤棚外的方向:“明天一早,虎爷他们肯定会先去老周货运部收钱。我们就在他们必经的那条小巷子里等着。记住,我们人少,不能硬拼,要打就打狠的,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打完就跑,不让他们抓住。”
“打狠的?”阿杰有些犹豫,“会不会……出人命?”
“出人命?”周广龙眼神一厉,“他们砸我们摊子、打我们人的时候,想过会不会出人命吗?我们现在不狠,以后就得被他们踩在脚底下狠!”他看着众人,“怕的现在就可以走,我不怪你们。但想跟着我干的,就把胆子给我提起来!从今天起,我们不是任人欺负的搬运工,不是没人管的外来户,我们要在这货运站,活出个人样来!”
六双眼睛在昏暗的煤棚里闪烁着,有恐惧,有犹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己久的怒火和对改变命运的渴望。
大狗猛地一拍大腿:“广龙,我跟你干!妈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干!”阿明和阿杰也握紧了手里的工具。
另外两个老乡对视一眼,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广龙看着眼前这几个兄弟,心里知道,属于他们的“团伙”,在这个闷热潮湿的煤棚里,在这些冰冷的工具旁,正式有了雏形。他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哪里,是成功还是毁灭,但他清楚,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了。
窗外,夜色正浓,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狗吠。货运站的铁皮棚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而在它的阴影里,几颗年轻而躁动的心,正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与那头“东北虎”的第一次真正较量。他们的獠牙,在黑暗中,己悄然露出了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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