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废品站的铁皮棚晒成烙铁，棚顶积水蒸腾的热气里，漂浮着旧报纸的酸腐与烂塑料的刺鼻。强哥斜靠磅秤，军挎包带子滑到肘弯，牙签颠得唇上燎泡渗出血珠。他身后西个青年袖口新绣的“穗”字歪扭如蛆——状元坊李裁缝酒后的针脚里，还沾着给发廊妹缝亮片裙剩下的胶水。
“驻马店来的又想钻空子？”强哥下巴一努，牙签射在油腻地面，恰好钉住块西瓜皮。阿明的梅花扳手砸在垃圾桶上，“哐当”声惊得三轮车老汉草帽檐压到眼皮，脖颈毛主席像章晃出红光——那是他用三斤红薯干跟老家神婆换的“护身符”，红绳早被汗渍泡成褐黄色。
薛勇拨开人群时，“梦特娇”T恤胸口破洞晃出弹簧刀刀柄——那是三个月前从湖南卤味店抢的，刀柄“一帆风顺”的刻字里嵌着鸭血。他捏拳时，指节缝渗出的不是汗，是昨天跟麻阳帮互捅时蹭的机油，此刻正顺着袖口新缝的针脚往下淌，线脚是他用偷来的缝纫机扎的，歪得像麻阳帮小弟的断牙。
“混口饭？”薛勇金项链晃出冷光，链节接口发黑——那是用第一笔“老乡费”买的，洗澡时从不摘下，汗碱把金子腌成了黄铜色。他使眼色的刹那，瘦猴己把扁担藏进废品堆，扁担头的水泥块“咚”地砸在破锅上，惊飞的麻雀粪蛋落进强哥衣领，而瘦猴指尖早把老汉三轮车的气门芯拧松，橡胶圈在掌心发出“嘶嘶”的漏气声。
强哥拔出弹簧刀的瞬间，薛勇突然惨叫着捂肚子：“哎哟！昨天吃坏了……”他蹲身时，袖口“豫”字绣线勾住废品堆的铁丝，顺势把半捆生锈钢筋拽倒，“哗啦”声中，钢筋滚向强哥脚边，恰好挡住阿明挥来的扳手。老汉趁机往巷口挪车，却不知薛勇早用嚼烂的口香糖把他车闸线粘死，瘪胎碾过碎石的“咯吱”声里，藏着他往强哥车胎撒玻璃渣的窸窣。
李向南的警棍扫过地面时，薛勇把金项链塞进T恤破洞，链尾勾住内里的刀片——那是他用易拉罐拉环磨的，专割醉汉钱包。强哥金牙套闪着贼光要说话，却没看见薛勇给瘦猴使的暗语：食指蹭鼻尖三下，代表“晚上堵他汽修厂”。
废品站铁皮棚“哐当”掉落时，薛勇己把老汉的三轮车气门芯揣进兜——这橡胶圈今晚要套在强哥的摩托车油门上，让他明早栽进珠江。他盯着强哥消失的背影，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那口水混着刚才偷塞给老汉的刀片，刃口还留着麻阳帮小喽啰的血垢。
当强哥踢翻废铁桶时，薛勇正在巷口数老汉塞来的五块钱——票子角上有块干涸的黄痰，是强哥刚才吐的。他用这钱买了包“羊城”烟，烟盒里藏着瘦猴偷来的汽修厂钥匙，钥匙齿间卡着强哥摩托车的点火器零件。
“豹哥，气门芯搞到了！”瘦猴晃着橡胶圈，圈上还沾着老汉的汗味。薛勇把烟盒塞进裤兜，金项链在暮色中晃出最后一道光，链节刮过胸口破洞，发出蛇信子般的“嘶嘶”声。废品站的铁皮棚在秋风里哐当作响，一块锈铁皮落下时，恰好盖住薛勇刚才撒的玻璃渣，而玻璃渣缝隙里，还躺着他故意掉落的、刻着“穗”字的红绣线——这是给强哥下的套，让他以为河南帮要跟麻阳帮联手。
此刻的强哥正在废品站数着敲诈来的毛票，没看见薛勇在巷口对瘦猴比出割喉手势，更没听见远处汽修厂方向，瘦猴用扳手拧开他摩托车油箱盖的“咔哒”声。而薛勇脖子上的金项链，正随着他阴险的笑意轻轻颤动，链节接口的黑色污渍，在夕阳下像极了他袖口永远洗不掉的、属于异乡的血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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