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寒雾裹着柴油味,薛勇的嘉陵摩托碾过泥坑时,链条甩出的泥浆精准溅在红砖仓库的白漆“豫”字上——那字是用驻马店老家红绸被面的染料写的,如今混着血污般的泥点,像极了他上个月砸麻阳帮时溅在墙上的脑浆。蹲门边的老乡打了个激灵,军大衣袖口的红布条在车灯下晃荡,那是用他亲妹妹的嫁妆被面撕的,如今洗得发白,却还沾着老家祖坟的黄土。
铁门合页发出猫叫般的嘶吼时,薛勇的手电筒光柱劈开霉味与机油的混合浊气。二十寸“黄河”电视堆成的阴影里,他用指甲刮开“样品机”标签,底下商场防盗暗码在光柱下显形——这台标价两千八的电视,上周被阿伟用撬棍敲开橱窗时,显像管里还映着他老家娶媳妇时的红喜字。成排“五羊”自行车的防伪贴被抠得坑洼,那是阿明用指甲刀干的,为这他断了小拇指,现在伤口还在流脓,脓水就滴在薛勇“梦特娇”T恤的假商标上。
“IBM主机的撬痕像野兽啃的?”薛勇用鞋尖踢开麻袋,主机箱锁孔周围的金属卷边划着地面,发出指甲刮玻璃的声响。他想起白天文具店老王头攥着五块钱发抖的手——那老头磨了半小时才交“会费”,哪抵得上这台主机在大沙头卖的一千八?上周出手的十辆自行车换的两千二,够他在“东北饺子馆”摆三桌,每桌都加五盘溜肉段,让弟兄们撑到吐。
“强哥在路口蹲了两宿?”薛勇的手电筒突然首射老乡瞳孔,对方抬手遮挡时,袖口新划的刀伤裂开——那是三天前他故意让老乡去流花市场“送货”,好引东北帮的人动手。“告诉弟兄们,”他将电视机掼在地上,塑料外壳迸裂的声响惊飞梁上麻雀,“仓库周边埋碎玻璃,掺上老乡他妈的骨灰——去年他爹死了,骨灰坛让我踢碎过,正好废物利用。”
他踹开木窗的刹那,寒雾涌进的气流里,混着他今早撒在强哥摩托车油箱里的白糖。“夜来香”录像厅的粤语歌飘进来,霓虹灯把强哥常去的台球厅招牌映成紫色,薛勇趁机将一包玻璃渣塞进老乡军大衣口袋:“明早让阿伟穿强哥同款黑夹克去仓库,记住把袖口‘穗’字绣歪,跟状元坊李裁缝喝多了的手艺一样。”
老乡掏出的油布账本边角磨得发亮,薛勇用唾沫沾指翻页时,指甲缝的黑泥蹭在“计划买摩托”字样上——那唾沫里掺着他今早偷换的泻药,专门给多嘴的老乡准备的。他在“10.20 IBM主机”下面画粗线,笔尖戳穿纸页,在下一页“麻阳帮合作”的铅字上洇出黑洞,恰似他藏在床垫下的弹簧刀捅出的伤口。
“跟王二毛合作?”薛勇把烟头按在皮鞋箱上,烫出的洞正好套住鞋跟的防伪贴残片。他想起上个月王二毛抢他废品路子时,钢管砸在三轮车上的声响——现在那辆三轮车的车轴被他拆下来,焊成了仓库后门的暗锁。“告诉王二毛,”他用鞋底碾灭烟头,橡胶纹路在纸箱上压出“死”字,“明晚带‘货’来仓库,就说咱有批‘大哥大’要出手——其实全是砸扁的铁皮罐头,底下埋着老乡他爹的骨灰坛碎片。”
离开仓库时,薛勇故意让摩托车碾过门口的麻袋——里面装的不是主机,是他从老家骗来的狗剩、二柱子的行李。他回头望向仓库门缝,电视机屏幕反射的微光像无数只眼睛,其中一台正好对着他藏在墙角的玻璃渣堆,渣子里混着强哥金牙套的碎片——那是今早阿明趁他撒尿时,用扳手敲下来的。
“豹哥,账本藏灶膛了!”老乡在身后喊,薛勇却摸向裤兜的折叠刀,刀柄“一帆风顺”的刻字里嵌着新血——那是刚才老乡低头时,他故意划的。仓库铁皮棚在雾中“哐当”作响,一块锈铁皮落下,恰好盖住他昨晚埋的捕兽夹,夹子齿间还挂着强哥昨天掉的鞋带,鞋带末端系着枚毛主席像章,是他从老汉那儿抢来的“护身符”。
此刻的李向南正用红笔在地图上圈仓库位置,笔尖戳穿的纸洞下,露出薛勇老家驻马店的铅字标记。窗外警笛声穿不透市郊的雾,而薛勇的摩托车正在泥地里打滑,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账本——其实是本空白本子,真账本早塞进老乡他爹的骨灰坛,埋在仓库那堆IBM主机底下,坛口压着强哥的金牙套碎片,等着下一个敢撬锁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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