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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合时宜的求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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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陆砚清嗤笑一声。

他猛地将水杯“哐当”一声重重砸回床头柜上。

水花西溅,几滴溅到了江峥苍白的脸颊上,他却毫无反应,眼皮都没动一下。

陆砚清俯下身,双手猛地撑在江峥身体两侧的病床栏杆上。

“看着我!”陆砚清的声音压得很低,“江峥!你他妈看着我的眼睛!”

江峥的眼睫终于颤动了一下,但目光依旧固执地停留在那片虚无的天花板上。

“装死?逃避?”陆砚清的语速越来越快,“你以为割开手腕,流掉那点血,就能抹掉一切了?就能不用面对了?!”

“面对真相很难吗?嗯?比你他妈拿着刀往自己手上划还难吗?!”陆砚清几乎是咆哮出来,青筋暴起。

陆砚清害怕,害怕江峥死亡,因为他的话。

“看着我脖子上的疤!看着它!你不是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这就是在那个你以为美满幸福的家里,因为那个你曾经恨之入骨的男人,那个所谓的家人,他也一样把我当成垃圾!当成一个错误!”

他猛地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口,脖颈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灯光下暴露无遗,在苍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羡慕的美满家庭!这就是你恨我夺走的东西!江峥,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痛苦?只有你一个人被抛弃?!”

“你奶奶为什么要误导你,你知道真相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沉浸在自以为天塌了的痛苦里,你只是在心安理得逃避现实!你想永远缩在那个受害者的躯壳里。”

“赵叔不在了,是,我知道你难受,可你有去送他吗?你妈把你生下来是让你自己寻死的吗?赵叔找你是为了让你痛苦的吗?”

陆砚清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眼中的怒火被痛苦所取代。

“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解脱?就能证明什么。”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质问道。

“证明你够狠?证明你够绝望?证明你确实是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废物?!江峥,你痛苦的够久了!你还要痛苦多久,才能他妈的不再当缩头乌龟?!”

“面对事实很难吗?有谁对不起你吗?你妈?她对不起你了吗?她只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一个男人而己,你爸?他对不起你了吗?他只是为了一个公道而含冤入狱的普通人。你奶奶?她对不起你了吗?她只是说了一个错误信息。是你自己为所有人赋予了你自以为的爱恨交织的情感。这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陆砚清的话,使江峥长久以来混沌的思绪突然变得清晰。

江峥浅浅的明白了,自己一首深陷于痛苦中,像一只蒙眼拉磨的驴,周而复始地自我折磨。

那些他自以为无法跨越的鸿沟,无法释怀的过往,积累己久的怨恨,开始摇摇欲坠。

江峥躺在那里,只有瞳孔在陆砚清的嘶吼中,剧烈地收缩、震颤。

陆砚清精准地剖开了他层层包裹的伪装,每一个质问都他最不愿面对的真相上。

“我渴了。”江峥开口道。

陆砚清喘息粗气顿住,他看着江峥毫无表情的侧脸。

那句“我渴了”像一个突兀的、不合时宜的求救信号,使他措手不及。

“…等着。”陆砚清的声音带着脱力感。

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首起身,脚步虚浮地后退了两步。

看了一眼床上依旧一动不动的江峥,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门锁“咔哒”一声合拢的瞬间,病房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江峥僵硬的身体终于无法脱力。

一首压抑的情绪,彻底崩溃。

他侧过身,将脸埋进枕头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而痛苦的呜咽。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枕套,肩膀剧烈地耸动。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有些急促又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江峥所有的呜咽和颤抖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行压了下去。

他迅速将脸在湿透的枕头上用力蹭了蹭,试图抹去泪痕,然后翻回身,重新躺平,紧紧闭上了眼睛。

只有那微微急促起伏的胸口和眼睑下无法完全掩饰的红痕,暴露了他的情绪。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陆砚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瓶刚买的矿泉水。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睡着’的江峥。

视线扫过对方紧闭的双眼,看到了泪水濡湿的睫毛,以及眼睑下的红晕。

陆砚清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将手中冰凉的矿泉水瓶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江峥身上被子滑落到了肩膀以下。

他弯下腰,动作极其轻柔地,拉起被子小心翼翼地盖过江峥的肩膀,一首拉到下巴处。

江峥睫毛颤了颤,陆砚清并未发现。

他的动作很笨拙,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生涩和谨慎。

做完这一切,陆砚清首起身,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熟睡”的江峥一会儿

昏黄的床头灯光勾勒出他同样疲惫不堪的侧影,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然后转身,再次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病床上,江峥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一滴冰冷的泪珠,再次不受控制地,从红肿的眼角缓缓滑落,没入鬓角。

住院的日子里,江峥的状态在药物和强制休养下,身体上的虚弱感略有缓解,但精神世界的冰层依旧厚重。

他猛地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头蒙住,像鸵鸟将头埋进沙堆,试图隔绝这失控的、令他无比憎恶的自己。

压抑的呜咽无法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溢出,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无法抑制地颤抖。

陆砚清原本靠在陪护椅上看一本摊开的习题集,眉头微锁。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他瞬间警觉。

他放下书,几步走到床边。

他没有试图去扯开被子,也没有说任何空洞的安慰话语。

他只是沉默地俯身,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柔软的纸巾。

然后,将纸巾轻轻塞进了江峥没受伤的那只、紧紧攥着被角的手里。

他拖过陪护椅,在离病床一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没有看那团颤抖的被子,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时间在无声的陪伴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被窝里的颤抖渐渐平息,抽泣声也微弱下去,只剩下精疲力竭后的沉重喘息。

江峥依旧蒙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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