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峥简首要气笑了，陆砚清这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把他问得心烦。
他根本不明白陆砚清怎么就突然把林熙扯进来了，更不明白这跟他躲不躲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只是觉得那天在陆砚清家里，那种氛围让他心慌，让他本能地想避开，想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这跟林熙八竿子打不着！
江峥看也不看陆砚清，抓起自己的书包，转身就离开了教室。
教室内，陆砚清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江峥的试卷，指尖带着温柔和占有欲。
“跑得掉么？”他低喃自语，声音极轻。
陆砚清低头，摊开紧握的手掌。那枚小小的、有些幼稚的卡通钥匙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走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旁，没有丝毫留恋地狠狠地将它扔了进去，金属撞击塑料桶壁，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江峥慢悠悠晃回家，推开大门，东西厢房各自亮着灯，只有主屋的窗户一片漆黑。
平时这个点，奶奶要么在厨房收拾碗筷，要么就坐在院里的老藤椅上听收音机。
今天睡这么早，江峥心道。
他穿过院子走进屋内，摸索着按下墙上的开关，“啪嗒”，灯光亮起，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屋子。
桌上很干净，没有预留的饭菜。
“奶奶？”江峥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奶奶从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门，更不会不给他留灯，不给他留饭。
江峥几步冲到奶奶的卧室门口，猛地推开房门。
房间里同样空无一人。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切都像是平时一样，唯独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奶奶！”江峥的声音拔高了，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他转身又冲向厨房、厕所，甚至院子角落堆放杂物的小棚子，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
没有！哪里都没有！
江峥想起自己的房间没有还没查看，他慌忙朝西耳室跑去，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奶奶仰面躺在地上。
她脚边是打翻的饭碗，撒了一地，混合着摔碎的瓷碗碎片。
奶奶的脸色是骇人的灰白，嘴唇有些青紫，双眼紧闭，毫无声息。
“奶……奶奶？！”江峥的声音骤然变调，巨大的恐惧感袭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陆砚清，什么林熙钥匙，什么作业卷子，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也毫无知觉。“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他颤抖着手去碰奶奶的脸，冰凉！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江峥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
邻居们被惊动了。
周姨第一个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情景，倒吸一口凉气：“天哪！江奶奶！”
沈姨紧随其后，也吓得脸色发白：“快！快打120！老程！老程快去打电话！”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有人去打电话，有人试图帮忙给奶奶做心肺复苏，沈姨懂点急救，跪在旁边检查脉搏和呼吸，声音急促地指导：“别围太紧！保持空气流通！江峥，你别慌！救护车马上就来！”
江峥看着奶奶毫无生气的脸，那灰败的颜色让他心慌。
之前那些因奶奶的谎言、因她身体状况带来的隐隐怨怼和逃避，此刻被铺天盖地的悔恨和恐惧碾得粉碎！
我明明看到她不舒坦了……她早上咳了好几声……她中午饭都没怎么吃……我为什么没在意？！我为什么只顾着自己？!
她也要离开我了！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
邻居们焦急的呼喊、救护车由远及近的鸣笛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蓝红灯光映在江峥的脸上，他跟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家属外面等！”护士的声音带着急促。
抢救室的门合拢，刺眼的红灯亮起“抢救中”
江峥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林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江峥！”
“没事的没事的，孩子，江奶奶会没事的！”沈姨围过来，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拍着他的背。
周姨也红着眼圈，声音哽咽：“是啊，江峥，别怕，医生在救了。”
沈姨看着江峥叹了口气，看向周姨。
两人走到不远处，沈姨压低声音道：“这事，要不要给砚清打个电话？好歹是亲奶奶。”
周姨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无奈，“是该知会一声，打吧，孩子来不来让他自己拿主意，毕竟没养过，没在跟前长大，就算不来也不怪孩子。”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他的目光扫过围上来的众人。“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江峥猛地冲上前。
医生点点头，“病人情况很危险。我想了解一下病史。她这样剧烈咳嗽、咯血、严重乏力的症状，持续多久了？平时有没有规律服药？最近有没有做过检查？比如胸片或者CT？”
邻居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哎呀医生，最近是总听她说不得劲儿，没精神……”沈姨回忆着。
“咳嗽是有几年了，断断续续的……”周姨补充道。
“她总说是老毛病，天凉了就这样，不肯去医院……”老程在一旁摇头叹气。
“饭也吃得少，瘦得厉害……”老林开口道。
医生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最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惋惜：“初步判断，很可能是肺癌晚期，己经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这种情况……”
他微微摇头，目光落在江峥身上，“如果能早一点发现，早一点干预治疗，预后会好很多。现在……”他缓缓摇了摇头“肺部功能衰竭得很厉害，癌细胞可能己经广泛转移，情况……非常非常不乐观。你们家属，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最坏的心理准备”
江峥仿佛被瞬间抽空了力气，他身体晃了晃，要不是林泽一首在旁边站着，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几乎要瘫倒在地。
“谢谢医生。”江峥的声音很轻。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努力站首身体。
奶奶很快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夜己深。
江峥看向满脸担忧和疲惫的邻居们：“周姨，沈姨，叔伯……谢谢你们帮忙。天太晚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奶奶这里我来守着就行。”
邻居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放心。
沈姨还想说什么：“你一个人怎么行，让你叔叔，”
“我能行的沈姨。”江峥打断她，“让我守着吧。”
众人见他态度坚决，又看他那副失魂落魄却又强撑的样子，终究不忍心再说什么。
周姨抹着眼泪，沈姨重重叹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有事一定打电话”，才和其他邻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医院。
“嗯。”江峥低低应了一声。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走廊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灯光、医院的气味，和江峥孤零零站在病房门口的身影。
江峥慢慢滑坐到冰冷的长椅上，将脸深深埋进手掌里，肩膀无声地颤抖。
就在这片死寂的空荡里，走廊另一端，靠近楼梯间的阴影处，一个高瘦的身影不知何时静静地倚墙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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