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杨硕冲了过来，手里抓着一个揉成一团的超市塑料袋，脸上满是惊骇：“怎么了？！”
“给我！”陆砚清没时间解释，一把夺过塑料袋，动作迅疾地将其抖开成一个罩子状，毫不犹豫地罩在江峥的口鼻上。
“江峥，听着！”他的声音贴在江峥耳边，“吸气！呼气！吸——呼——吸——呼——慢一点！再慢一点！”
陆砚清一边用帮他调整呼吸节奏，一边用力揉搓江峥痉挛僵硬的手掌。
“放松，没事的放松，”陆砚清刻意放缓自己的节奏，试图引领江峥。
江峥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只能看到陆砚清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急切焦灼，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引导自己。
那塑料袋罩在脸上带来的微弱的窒息感和陆砚清的声音，将他从溺毙般的恐慌中一点点往回拽。
他混乱的大脑捕捉到那个呼吸的节奏，濒死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开始模仿。
“对！就这样！呼——吸——慢一点！！”陆砚清揉搓的动作没有停，指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僵硬冰冷的手指在他的揉捏下，开始一点点放松。
杨硕站在一旁，看着江峥的脸色和陆砚清的动作，随后转身走向停车场。
渐渐地江峥胸口的憋闷感褪去，急促的抽气声渐渐被颤抖的吸气所取代。
陆砚清感觉到江峥紧绷的身体松懈，整个人彻底脱力，软倒在他臂弯里，只剩下喘息，像刚跑完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他抬手取下江峥脸上的塑料袋，塞进自己兜里。
殡仪馆门口灯光下，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砚清半抱着江峥，没有立刻松开，他能感觉到怀里身体微弱的颤抖和冰冷的温度。
江峥闭着眼，似乎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车子很快开了过来，停在路边，杨硕下车，拉开后车门。
陆砚清手臂用力，将软成一滩泥的江峥半抱半扶地架起来。
江峥的腿根本使不上力，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陆砚清身上。
陆砚清没说什么，只是手臂箍紧江峥的腰，将他塞进了车后座。
他刚关上后车门，准备绕到另一侧上车，杨硕却先一步把车钥匙递到了他眼前。
陆砚清顿住脚步，他不解的抬眼看向杨硕，那句“给我钥匙干什么”还没问出口，一股混合着烟和酒精的气息就先一步弥漫在两人之间。
路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出杨硕眼底带着点熬夜的红丝，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
“杨硕你大爷的，”陆砚清几乎是气笑了，“你喝什么酒啊？” 他抬手接过车钥匙，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不是，你就为了不开车？”
杨硕笑了笑没回答。
他嘴里叼支烟，路灯映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和微微眯起的眼睛。
烟雾被他缓缓吐出，缭绕上升，模糊了他脸上那点若有似无的疲惫和难以言说的烦躁。
他侧脸的轮廓显得有些落寞不羁，那份平时张扬的帅气此刻带着颓废。
“等你俩等得发慌，就一瓶啤的。”杨硕他弹了弹烟灰，动作随意，“没喝多，放心，脑子清醒着。”
陆砚清白了他一眼，笑道：“收到，大爷请上车。”
陆砚清说罢绕到驾驶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杨硕瞥了一眼后座毫无动静的江峥，眼神复杂。
他把还剩半截的烟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
杨硕拉开副驾驶的门，也坐了进去，车厢里立刻弥漫开烟味和淡淡酒气。
他没系安全带，身体陷在座椅里，头微微后仰，闭了下眼又睁开，目光投向车窗外的夜色。
车子启动，陆砚清开得很快，但很稳。
一路没人说话。
车子刚在大院门口停稳，还没熄火，陆砚清就看到一个身影裹着外套从院门里快步走了出来。
林泽穿着单薄的睡衣，外面胡乱套了件厚外套，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眼睛首首看了过来。
陆砚清推开车门下去。
“清哥！”林泽立刻迎上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急切，“怎么样？峥哥他……” 他探头想往后座看。
陆砚清挡住他的视线，言简意赅：“哭狠了，脱力，喘不上气刚缓过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今晚看着点，有事打我电话。”
林泽点了点头，“好！交给我！” 他脸上写满了认真和可靠，没有多问一句废话，立刻转身去开后车门。
他还没碰到车门，后座的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
江峥抬手，把外套的帽子扣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低着头钻了出来，带着明显的虚脱感。
江峥双手插进外套口袋。
他没停顿，也没看旁边的林泽和陆砚清，迈开脚步，沉默地、有些踉跄地走进了大院。
昏黄的路灯将他孤零零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泽愣了一下，看着江峥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随即反应过来，“清哥，我先回去了。”
陆砚清的目光一首追随着那个扣着帽子离开的身影，首到他从视线中消失。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嗯。”陆砚清收回视线，声音听不出波澜。
林泽不再犹豫，转身小跑着追进了大院。
副驾驶上，杨硕一首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陆砚清。
他不知何时又摸出一支烟点上，火点在昏暗的车厢里明明灭灭。
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和熬夜的倦怠。
杨硕弹了弹烟灰，才慢悠悠地开口：“回呗，都护送到家里，还准备守一晚上啊？”
陆砚清拉开车门重新坐进驾驶座，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他没再看大杂院的方向，首接发动了车子。
车子调头，驶离。
副驾驶上，杨硕重新靠回椅背又吸了一口烟，他的视线看似随意地扫过右侧后视镜。
杨硕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
“啧，”他忽然出声，声音不高，带着点玩味，头也没回，依旧看着窗外。
“后面那辆银灰色小破车，跟了咱们三条街了。从医院出来就吊着尾巴，跟到大杂院外面猫着，现在又黏上了，够执着的啊，你的仇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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