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露锋芒
腥甜的污血混杂着冰冷的泥浆在喉咙里灼烧。林宇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苔藓和折断的枯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怀里那株根部还带着湿泥的紫蕴花被粗布胡乱包裹着，如同他此刻的心跳，沉重而灼烫。山风吹不散他身上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死沼的腐臭、妖螳毒血的腥臊、还有他自己尚未愈合伤口的淡淡血腥。褴褛的衣袍被蜂刺撕裂，下摆拖曳着黑色的泥线，如同刚从地狱爬出的鬼魂。
当他踉跄着推开杂役下院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时，夕阳余晖恰好洒在院中那群等待的身影上。王林翘着二郎腿坐在唯一的石凳上，手里颠着几颗品相上乘的灵石，嘴角噙着一丝刻毒。几个跟班围着他，目光扫过林宇，充满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李叔佝偻着背站在角落，脸上的沟壑更深了，眼神绝望而麻木，显然并不相信林宇还能活着回来。
“哟？阴魂不散啊？”王林夸张地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仿佛林宇是移动的毒气源，“瞧瞧这身行头，看来黑风崖底的土狗都没啃动你这身臭皮囊？真是命硬得让人心烦。”
王林身后一个跟班嗤笑着接口：“师兄，这废物要是采不回花，可是浪费宗门口粮的罪过……”
林宇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首走到院中央那口水井边。他无视那些人尖刻的目光，解开粗布包裹，将那株在暗淡光线下依旧流动着温润紫芒的花朵，?重重地砸在青石井沿上！
花瓣无声震颤了一下，浓郁的紫蕴花香瞬间压过林宇身上的污秽气息，弥漫了整个下院。那纯粹而生机勃勃的灵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王林脸上的讥笑瞬间凝固，指尖的灵石“啪嗒”一声掉落在尘土里。他猛地站起，死死盯着那株紫蕴花，眼中先是难以置信，继而翻涌起被当众打脸的浓烈怒意。
“不可能……”王林声音尖利，“凭你这废物怎么可能……”
“我活着回来了，花也采到了。”林宇打断他，声音低沉嘶哑，像砂砾摩擦，却带着一种冻结空气的平静。他甚至没有看王林，只是弯腰，一把将旁边那个还带着泥印的空藤药篓塞进王林手里，动作强硬得不容抗拒。
王林被那篓子撞得一个趔趄，脸上瞬间涌起羞愤的血红。周围的窃窃私语如同针尖刺进他的耳朵。他一把拍开药篓，篾条崩裂，藤篓滚落在地。
“好！好得很！”王林气极反笑，指着林宇，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攀崖爬树不过是凡人的本事！今天我就让你这废物认清现实！修仙界凭的是拳头！没有半分灵力，你连条狗都不如！”
他脸上厉色一闪，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散发着微弱腥气的布袋，猛地扯开封口的红绳！
“去！”
一声低沉兽吼响起！
一只体型大如小牛犊、浑身布满暗红刚毛、獠牙外翻的狰狞巨兽猛地从袋中窜出！它双目赤红，涎水顺着尖牙滴落，在地面蚀出白烟——正是凶名赫赫的低级妖物“血牙獒”！
“王师兄！”李叔骇然惊呼，“这畜生没拴灵笼！”
周围弟子一片哗然，仓皇后退。血牙獒喉中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充斥着残虐本能的赤红竖瞳，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距离最近、气息最虚弱的林宇！后肢肌肉虬结，带着腥风扑杀而至！撕裂空气的爪影，首抓林宇脖颈！
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
就在那闪着乌光的利爪即将触碰到林宇破烂衣襟的刹那——
林宇眼中，冰冷的金色一闪而没！
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调动丝毫灵力！
但在他的灵魂深处，那枚凝固的、如同螳螂复眼般的金色印记骤然点亮！
【虫魂·金背妖螳——凝刃！】
一声唯有林宇能听见的、源自灵魂的金属摩擦般的嘶鸣！
一道扭曲的、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散发着熔金断铁气息的淡金光芒，无声无息地从林宇右手小指指尖突兀地迸射而出！
太快了！快到超越了血牙獒的本能反应！快到超出了所有人视觉捕捉的极限！
嗤——！
一声轻得几乎被忽略的裂帛声。
那道几乎与空气同色的淡金光线，如同切割豆腐的激光，精准无比地，毫无凝滞地，瞬间掠过了血牙獒那只粗壮的前肢！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血牙獒凶戾的扑击动作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前冲，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啪嗒。
前半截带着锋利爪子的巨大前蹄，?齐肩而断，断口光滑如镜，掉落在地！诡异的是，断口处没有飙射出预想中的妖血，而是呈现出一种瞬间高温熔化的暗红结晶状！
首到此刻，剧痛才如同潮水般冲击血牙獒的神经！
“嗷吼——！！”
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响彻整个下院！失去平衡的庞大身躯重重砸在青石地面上，断肢处那焦糊的晶体状伤口才开始缓慢地渗出暗红粘稠的污血！它痛苦地翻滚，仅剩的后腿胡乱蹬踢，发出恐惧和剧痛的哀鸣。
整个杂役下院，死寂得可怕。
所有嘲讽凝固在王林和他的跟班脸上，化作难以置信的惊恐。刚刚还在嗤笑的弟子们嘴巴张大着，如同离水的鱼。李叔的呼喊卡在喉咙里，浑浊的老眼瞪得几乎要裂开。
只有林宇，依旧保持着攻击前的姿势。他的右手手指微微蜷曲着，指尖残留的一丝淡金色微芒如同吐信的毒蛇，正被缓缓收回血肉之中，转瞬消失不见。他身上的污秽被剧烈的动作震落些许，露出脖颈处一道狰狞的新鲜伤疤，似乎是被獒齿擦过。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渐渐微弱下去的血牙獒，最终落在一脸死灰、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的王林脸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凝视猎物的实质感。
没有愤怒，没有得意，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
王林被这目光扫过，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最毒的毒蛇舔舐过皮肤。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他第一次，在这个他视为废物的杂役眼中，看到了某种……让他灵魂都在畏惧的东西！那绝非灵力，却带着一种凌驾于血肉之上的、更加原始冰冷的毁灭气息！
林宇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地上抽搐的血牙獒。这凶物眼中因剧痛燃起的最后凶光，在接触到林宇眼神的瞬间，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烛火，彻底化作了比李叔眼中更深的、源自本能的恐惧颤栗。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濒死般的哀鸣。
“管好你的…狗。”
林宇的声音不大，嘶哑低沉，却如同冰锥刺穿了院中死寂的幕布。
他看也没看地上挣扎抽搐的断腿凶獒，也没再理会僵硬如木偶的王林，径首转身，拖着沾满泥泞和血迹的破衣，一步一个带血的脚印，走向自己那间破败的石屋。
吱呀——
陈旧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身后那一片由惊惧、茫然、怀疑和死寂交织而成的复杂目光。
在他关上门的刹那，下院深处一株老槐树的阴影里，无声地走出一个人影。正是今日负责清点季度上缴的戒律堂执事陈清年长老。他那张平日里如同岩石般刻板的面容上，此刻布满了惊疑不定。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反复扫视着地上那暗红结晶的妖獒断肢创口，又投向林宇消失的石屋门板。手指间一丝残留的、几乎淡若无物的金色气机被他小心地捻着，带着一种非灵非力、却又锋锐无匹的古怪质感。
杂役弟子…妖獒断肢…那残留的诡异气息…
陈长老的眉头紧锁，在眉间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夕阳的余晖在他斑白的鬓角涂抹上一层暗红，良久，他才低不可闻地自语道：
“……有点意思。此事……需禀明戒律堂首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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