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银行的记忆当票
青灯巷的雨丝带着铁锈味，沈墨攥着半片碎玉站在第七个街口。碎玉边缘沁出的凉意顺着掌纹爬进血管，像极了三日前那只穿透死者胸膛的青黑色手掌——指尖掠过之处，皮肉化作齑粉，唯有这枚贴身玉佩裂成两半，沾着几滴暗紫色的血珠。
“情绪银行，只收真感情，不押空心票。”
锈蚀的铜匾在雨幕里泛着幽光，“情绪银行”西个字用玄铁铸就，每个笔画都缠着细如发丝的银丝，随着沈墨的靠近，银线突然亮起淡蓝荧光，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门檐下悬着十二盏琉璃灯，灯内浮动着不同颜色的雾气：赤红如怒，靛青似郁，明黄是怯，雪白为恸。
“先生要当什么情绪？”柜台后的女人抬起头，她的左眼是琉璃义眼，右眼蒙着墨色绸缎，指尖夹着的羽毛笔正滴下珍珠色的墨水。柜面镶嵌着十二面菱形水晶，每面水晶都映出不同的记忆碎片：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临终前的最后一瞥、初吻时颤抖的睫毛。
沈墨将碎玉放在柜面，水晶突然剧烈震颤，琉璃灯的雾气翻涌成漩涡。女人的琉璃义眼射出光束扫过碎玉，血珠瞬间化作紫雾，在水晶上凝成一幅画面：青黑色手掌按在死者心口，死者瞳孔里映出半轮墨色残月。
“第三月的阴影。”女人的声音像冰锥敲在琉璃上，“这记忆当票的代价，你付得起吗？”
她推过一本皮质账簿，封面上“因果墨”三个金字正在渗血。沈墨翻开账簿，发现每一页都用活人指甲刻着当票条款：“当票编号47，以‘目睹第三月阴影’记忆为质，换取‘青灯巷死亡之手’线索，代价为‘二十三岁生日当天的欢愉情绪’。”
“为什么是欢愉？”沈墨的指尖刚触到条款，账簿突然发烫，指甲刻痕渗出的血珠顺着他的指纹蔓延。他想起自己无命格的身份，天道簿上本该记录命格的地方永远是片空白，这种异常让他能免疫多数因果术法，但此刻账簿里的血珠却像活物般钻进他的指缝。
“欢愉是最易变质的情绪货币。”女人转动琉璃义眼，水晶里的记忆碎片突然重组，变成沈墨二十三岁生日的场景——他在灵田边烤着新收的稻穗，苏九离把发簪插进他鬓角，笑眼弯成月牙。“当票一旦生效，这段记忆会被剥离，但情绪能量会留在银行，等你赎回时，变质的欢愉会变成等量的痛苦。”
雨势突然变大，琉璃灯的雾气被震得西散。沈墨听见门外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三个身披黑袍的人撑着油纸伞走进来，伞面上印着锈铁坊的齿轮标记。为首那人摘下兜帽，露出机械拼接的半张脸，右眼眶里嵌着的纳米虫集群正发出滋滋轻响。
“沈先生果然在这里。”机械脸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我们老板想请你去锈铁坊喝杯茶，聊聊‘愤怒药剂’的新配方。”他袖口滑落的金属护腕上刻着相同的墨色残月，正是死者瞳孔里的图案。
柜台后的女人突然按动桌面的菱形水晶，沈墨的记忆画面被放大投影在墙上。机械脸的纳米虫集群猛地亮起红光，护腕上的残月图案渗出黑油，顺着地面爬向账簿。因果墨写成的当票条款突然燃烧，血珠组成的文字化作灰烬，却在沈墨手背烙下月牙形的疤痕。
“记忆当票己生效。”女人扯下眼上的绸缎，露出的右眼竟是枚转动的算珠，“你现在能看见‘死亡之手’的轨迹了。”
沈墨的视线突然被撕裂，现实与记忆重叠：机械脸的手掌正按向柜台，而在他视网膜的夹层里，同一只手正穿透死者胸膛。纳米虫集群分泌的黑油在地面聚成手掌形状，五指关节处露出锈铁坊的齿轮纹路——原来死亡之手不是异能，而是经过基因改造的机械义肢，那些化作齑粉的皮肉，是被纳米分解酶吞噬的痕迹。
“原来你们用愤怒药剂强化机械义肢。”沈墨按住手背的月牙疤痕，那里传来苏九离发簪的凉意，“第三月阴影是你们释放的纳米雨，用来掩盖分解酶的金属气息。”他想起拍卖会的战争期货，那些标注着“情绪动力”的箱子，恐怕装的就是这种被愤怒催化的纳米武器。
机械脸的纳米虫突然失控，右眼眶爆出无数黑丝，像蛛网般缠向账簿。女人将算珠右眼按进柜台，十二面水晶同时喷出血雾，凝成一道因果屏障。沈墨看见账簿里飞出无数当票，每一张都化作透明的蝴蝶，翅膀上印着不同人的记忆画面——有人当掉初恋情愫换钱，有人用童年快乐换取权力，而所有当票的右下角，都刻着同一个极小的算珠图案。
“因果算盘在收集情绪能量。”女人的声音带着金属颤音，她的身体开始透明，算珠右眼滚落在地，“我是算盘的一枚棋子，现在该你落子了。”
地面突然裂开，黑油组成的死亡之手从裂缝中伸出，抓住了那本因果账簿。沈墨抓起碎玉刺向手掌关节，齿轮纹路渗出的黑油瞬间腐蚀玉片，却在接触到他血液的刹那凝固——无命格者的血像克星般让纳米虫失去活性，死亡之手的机械骨骼露出狰狞轮廓。
“原来无命格者的血能破因果术。”机械脸的纳米虫集群疯狂增殖，将他整个人包裹成黑色茧蛹，“老板要的就是这个样本。”茧蛹炸开的瞬间，沈墨看见巷口闪过一道青影，苏九离的发簪像流星般射穿黑油，钉在死亡之手的齿轮轴上。
发簪触及齿轮的瞬间，所有琉璃灯同时爆裂，飞出的碎片在沈墨手背的月牙疤痕上拼出完整星图。他突然想起胭脂盒里的星图密码——第三月阴影的轨迹，原来藏在情绪银行的当票交易里。每一次记忆典当，都是在为因果算盘提供计算量劫的能量，而无命格者的存在，正是天道预留的杀毒程序。
“拿着这个。”女人的透明身体化作算珠融入沈墨掌心，“去锈铁坊找愤怒药剂的源头，那里藏着轮回司的重生异常。”因果账簿从黑油中飞出，自动翻开到新的一页，沈墨的名字下写着：“当票编号47，己赎回‘二十三岁欢愉’，代价为‘识破第三月阴影真相’。”
雨停了，青灯巷的石板路映出半轮墨月。沈墨握紧掌心的算珠，发现上面刻着归墟界的墓碑纹路——原来情绪银行不只是交易场所，更是文明墓碑的碎片，每一枚记忆当票，都是高维文明记录的人性样本。而他这枚无命格的棋子，终于在因果算盘上落下了改变棋局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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