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寻竹一边跟着找，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
她的目标不仅是现成的野菜，更是那些看起来能结籽的草穗，或者埋在地下有块茎的植物根须！
她看到一丛叶片宽大、边缘卷曲的植物，根部似乎有些膨大，立刻不动声色地用小锄头小心挖下去，果然挖到几颗指头大小、沾满泥土的块茎！
她迅速将它们收入空间，落在黑土地上。
她又注意到几株己经结出细小黑色籽实的野草，也悄悄掐下几簇草穗，收入空间。
收获确实比昨天多了一些。
余锦安的背篓里多了一小把苦菜和马齿苋的嫩叶，几根稍显粗壮的草根，还有余锦佑贡献的那几根细根。
纪寻竹的背篓里也象征性地放了几片野菜叶子和几根挖到的草根。
然而，这份“丰收”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也许是因为这片区域相对“富庶”的消息不胫而走，也许是下午出来觅食的人本就更多。渐渐地，这片原本僻静的溪沟边，人多了起来。
三三两两的村民，有老人，有妇女，也有半大的孩子，都挎着篮子，拿着简陋的工具，像幽灵一样在枯黄的草丛和乱石间搜寻着。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菜色，眼神浑浊而麻木，动作却异常迅捷，像饥饿的蝗虫扫过每一寸土地。
当看到余家这三人的身影出现在这里时，那些麻木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同了。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像探针一样扎了过来。带着探究，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羡慕、嫉妒和猜疑的复杂情绪。
目光的焦点，毫无意外地落在了纪寻竹身上。
“看，就是她…纪家那个丫头…”
“听说了吗？老纪家那个黑心肝的纪光明，用她换了余大石三斗黍米！”
“三斗黍米啊！这荒年…余家哪来的那么多粮食？”
“啧，余大石可是猎户！天天往山里钻的！指不定藏着多少好东西呢！”
“就是！你看他家那个傻儿子，看着还人模人样的，没饿脱相！还有那小丫头片子，虽然瘦，但还能跑能跳！”
“余大石肯定有门路！有存粮！不然能拿出三斗米买个赔钱货？”
“哼，说不定就是拿粮食换的！他打猎换的粮，没分给大家伙儿，倒给自己傻儿子买媳妇了…”
“小声点！别让那煞星听见…”
窃窃私语声像苍蝇的嗡鸣，在枯草丛中断断续续地飘荡。
那些目光如同实质，黏在纪寻竹身上，让她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里的重量——贪婪、猜忌，还有一丝隐隐的敌意。
余锦安显然也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她小小的身体绷紧了，挖野菜的动作变得僵硬而急促，蜡黄的小脸上满是紧张和不安，下意识地往纪寻竹身边靠了靠，似乎想寻求一点依靠，又像是想保护她。
她低着头，不敢看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只是更加用力地翻找着土地，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些令人窒息的注视。
余锦佑则迟钝得多。他专注于自己面前的几块石头，试图把下面可能藏着的虫子或草根翻出来，对周围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和低语毫无所觉。
他甚至因为挖到一条扭动的蚯蚓而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喜的哼唧，引得附近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投来更加鄙夷和厌恶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个干瘦的老妇人挎着空篮子，状似无意地蹭到了他们附近。
她浑浊的眼睛像钩子一样，死死盯着余锦安背篓里那点可怜的野菜，又扫过纪寻竹的脸，最后落在她身上那件虽然宽大破旧、但明显是男式且浆洗得硬挺的粗布衣裳上。
“哟，锦安丫头，”老妇人的声音又尖又细，像砂纸磨过，带着一种假惺惺的关切，“带着新嫂子出来挖宝呢？”
她的目光在纪寻竹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啧啧，这身板…余家真是好福气啊，这年头还能买得起人。”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却故意让旁边几个人都能听见，“我说锦安啊，你爹…今儿又进山了？家里…粮食还够吃吧？你看你嫂子这细皮嫩肉的，可别饿坏了…”
余锦安吓得小脸煞白，身体微微发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把背篓往身后藏了藏。
纪寻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老妇人的话，句句带刺，字字诛心！她在挑拨，在试探！试探余家的底细，也在煽动周围人对余家的不满！
纪寻竹强迫自己低下头，避开老妇人那毒蛇般的目光，身体微微瑟缩着，扮演着怯懦和虚弱，双手却紧紧攥住了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余锦佑似乎终于感觉到气氛不对。他抬起头，看到那个凑得很近的老妇人，又看到妹妹害怕的样子和纪寻竹低垂的头。
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变成了一种本能的、保护领地的警觉。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横在了纪寻竹和余锦安身前，挡住了老妇人的视线。
他皱着眉头，看着老妇人，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种沉默的、带着一丝动物般原始警惕的姿态，让老妇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哼！”老妇人被余锦佑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脸上有些挂不住，悻悻地哼了一声，“傻子还挺护食…”
她嘟囔着，挎着空篮子，灰溜溜地走开了，但临走前那怨毒的一瞥，却清晰地落在了纪寻竹身上。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低了下去，但那些充满猜忌和恶意的目光并未散去，反而变得更加隐蔽和黏稠。
“走…走吧…”余锦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再也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环境，拉起纪寻竹的袖子，又扯了扯哥哥的衣角，几乎是逃也似的，低着头，匆匆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枯黄的土地上，显得格外单薄和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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