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蹲在工位前收拾纸箱,指腹无意识着键盘缝隙里的游戏贴纸——那是"清歌"寄来的周年礼物,粉色蒲公英图案的边缘己经卷起毛边。手机突然在纸箱里震动,老家的区号让他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小林啊..."父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混着背景里刺耳的救护车鸣笛,"你妈她...她突然晕倒在菜地里!医生说...说是急性心梗,要马上手术!"
纸箱里的鼠标垫"啪嗒"掉在地上。江林感觉喉咙被无形的手掐住,眼前的工位隔板扭曲成心电图的波纹:"爸,您先别急,在哪家医院?我...我马上订票!"
"人民医院!手术费...医生说至少要二十万..."父亲的声音突然被哭声撕裂,"家里存折就五万,剩下的..."
二十万。江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实习工资条上的数字在眼前晃动,三千二百块,还不够ICU一天的费用。他抓起外套冲出办公室,撞翻的水杯在地板上洇开深色水痕,像极了游戏里角色濒死时的血渍。
出租车飞驰在去机场的路上,江林机械地翻着通讯录。大学室友说房贷压力大,表哥说工厂周转困难,就连平时最仗义的老张都支支吾吾:"兄弟,我媳妇刚生二胎..."最后一个号码停在"清歌",对话框还停留在他那句冰冷的"我们到此为止"。江林并不想动用自己的另一层身份》
飞机舷窗外的云层漆黑如墨。江林摸着口袋里皱巴巴的纸条,那是今早发现的——办公桌上放着他最爱吃的蛋黄酥,便签纸上是熟悉的瘦金体:"天气转凉,记得加衣。"当时他冷笑一声扔进垃圾桶,现在却觉得指尖发烫。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腥味。父亲蹲在墙角,白发凌乱得像团枯草:"推进手术室快两小时了..."江林刚要开口,手术室的红灯突然熄灭,主治医生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但术后需要特级护理,费用..."
"医生,钱..."江林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攥着父亲递来的存折,薄薄的纸张几乎被汗水浸透。
"己经有人预付了全部费用。"医生的目光扫过他发白的指节,"不仅如此,还特意从上海请了心脏科专家团队,说要确保万无一失。"
江林的耳膜嗡嗡作响。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他想起夏清颜办公室里的白茶香,想起她说"害怕失去你"时发红的眼眶。不可能,他在心里疯狂摇头,他们己经闹得那么僵...
"这是那位好心人让转交的。"护士递来牛皮纸信封,封口处印着小小的蒲公英图案。展开信纸的瞬间,江林的呼吸停滞了——熟悉的字迹在应急灯下泛着柔光:"阿姨手术很成功,安心照顾她。——一个朋友。"
走廊的长椅硌得江林尾椎生疼。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想起夏清颜在停车场追着他跑时,高跟鞋断掉的鞋跟;想起她在食堂被拒绝后,攥着餐盘边缘发白的手指;想起游戏里她偷偷给他充的三个月会员,ID却显示"匿名好心人"。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技术部小张发来的消息:"江哥,你走后夏总发了疯似的加班,昨天在会议室晕倒了..."江林猛地站起身,后背重重撞在消防栓上。疼痛让他清醒过来,颤抖着点开那个被拉黑的头像。朋友圈背景还是那张樱花树截图,"清歌"的游戏角色仰着头,而"江枫渔火"正笨拙地给她戴花环。
编辑框的光标闪烁了三分钟,江林终于按下发送键:"是你吗?"
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手机依然安静。江林去缴费处查询,收费员调出记录:"匿名支付方通过金诚律师事务所办理,只留了句话——'别让患者家属有负担'。"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想起夏清颜曾在语音里说过,她父亲生前最信任的就是金诚律所的陈律师。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映出江林的倒影,眼圈乌青得像被揍了一拳。母亲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里,他又想起和"清歌"的最后一次争吵。那时她哭着说:"江林,我只是害怕你看到真实的我就会离开..."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公会频道弹出新消息:"有人看到清歌姐了吗?她己经一周没上线了,帮会联赛都没人指挥。"江林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缓缓打出:"她可能...在忙很重要的事。"发送的瞬间,他仿佛看见夏清颜坐在总裁办公室里,盯着黑屏的电脑发呆,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却照不亮她眼底的寂寞。
中午换班时,江林在医院花园撞见主治医生。对方递来一个保温桶:"那位好心人托我转交给你的,说你肯定没好好吃饭。"打开盖子,是香气西溢的黑鱼汤,还有张字条压在碗底:"记得把鱼肉挑刺,你吃鱼总被卡。"字迹被蒸汽晕染,却依然倔强地清晰。
江林蹲在花坛边,用一次性筷子搅动着鱼汤。热气模糊了镜片,他想起和"清歌"连麦的无数个夜晚。有次他感冒咳嗽,第二天游戏邮箱就多了九十九个"止咳糖浆"道具;他随口提过喜欢吃妈妈做的黑鱼汤,她就缠着自家厨师要了配方。
"江先生?"护士小跑着过来,"那位匿名女士又来了电话,说如果阿姨需要进口特效药,随时..."
"等等!"江林抓住护士的白大褂,"能让我和她通话吗?"
电话接通的瞬间,电流声里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江林的喉咙发紧,看着远处病房的窗户:"清歌..."
那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短暂的忙乱后,夏清颜的声音带着鼻音传来:"江林,阿姨...阿姨现在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林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我们都闹成这样了,你为什么..."
"因为我是清歌啊。"她轻声打断他,背景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那个会因为你一句'晚安'开心整晚的清歌,那个害怕失去你所以选择说谎的清歌..."她突然哽咽,"江林,我知道错了,但看到你妈妈的诊断书时,我满脑子只想着...不能让你难过。"
江林的额头抵着冰凉的电话亭,眼泪砸在鱼汤里,荡起小小的涟漪。远处病房的窗户透出微光,母亲的身影在窗帘后轻轻晃动。他深吸一口气,听见自己胸腔里轰鸣的心跳:"清歌,等我妈醒了,我们...见一面吧。"
电话那头的呼吸骤然停滞,随后是压抑的啜泣声。江林握紧电话,听见她轻声说:"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时,阳光正好穿透云层。江林看着保温桶里渐渐冷却的鱼汤,突然觉得没那么冷了。他掏出手机,重新添加了那个熟悉的微信号,验证消息写着:"清歌,这次换我等你。"
公会频道又弹出新消息,这次是会长艾特全体成员:"紧急通知!清歌姐捐献了帮会仓库所有稀有材料,说...说要留给江枫渔火。"江林盯着屏幕,手指在"清歌"的灰色头像上轻轻抚过,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
医院广播突然响起,温柔的女声播报着寻人启事。江林转身走向病房,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延伸到城市的另一端,那里有个女孩,正抱着手机,在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等待着黎明后的第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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