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江林的额头抵在母亲的病床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三天来，他反复听着夏清颜在电话里沙哑的叮嘱："每两小时要帮阿姨翻身，鼻饲管温度控制在38度..."此刻困意如潮水漫上来，梦境裹挟着熟悉的游戏音效将他淹没。
新手村的樱花簌簌落在肩头，"清歌"穿着泛黄的新手布衣，发间别着他用野菊花编的花环。她眼睛亮得惊人，扑过来时裙摆扬起细小的光尘："江枫，你终于来了！我在复活点等了好久..."
"咳咳..."一声微弱的咳嗽刺破梦境。江林猛然惊醒，额头撞在床头柜上。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一丝白茶香涌入鼻腔，他抬头，看见夏清颜正站在落地窗前，手机贴在耳边，米色风衣下摆垂落在地板上，像朵开败的云。
"...嗯，呼吸机参数稳定了。"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指尖在玻璃窗上无意识画着圈，"专家说后天可以撤ECMO...好，我知道了。"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慌忙挂断电话，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江林盯着她眼下浓重的乌青，喉咙发紧："你怎么来了？"他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不见了，露出一圈苍白的皮肤。
夏清颜把保温桶放在桌上，金属扣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路过...听说阿姨转到普通病房，来看看。"她转身时，江林瞥见她袖口露出的医用胶布——那是医院给长期陪护人员的标识。
记忆突然翻涌。江林想起昨天深夜，护士站的值班表上，"夏女士"的名字赫然在列；想起凌晨三点，走廊尽头总有个抱着笔记本电脑的身影，屏幕蓝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他的目光落在保温桶上，熟悉的雏菊图案和游戏里"清歌"的背包一模一样。
"是你付的医药费，对不对？"他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病房里激起回响。
夏清颜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骨节泛白。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她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开口："第一次去你家，阿姨拉着我的手说，'小颜这孩子瘦得让人心疼'。"她的声音突然哽咽，"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妈妈还在，也会这么说吧。"
江林想起面试那天，夏清颜看着他简历上的家庭住址，笔尖停顿了整整十秒。此刻那些被愤怒蒙蔽的细节突然清晰——她办公室的抽屉里，永远备着胃药；她总在加班时放轻音乐，和"清歌"说过的"父亲去世后听不得寂静"如出一辙。
"比赛那天我不是故意骗你。"夏清颜突然急促地说，指甲在桌布上划出细小的褶皱，"当你喊出'清歌'的瞬间，我感觉心脏都要停跳了。我害怕你知道我是那个在董事会上否决你提案的人，害怕你觉得我接近你只是..."
"只是想看一个穷小子的笑话？"江林打断她，却在看到她通红的眼眶时后悔了。记忆闪回她追着他跑过停车场的模样，高跟鞋断了一只，狼狈得像只折翼的蝴蝶。
夏清颜摇头，眼泪砸在保温桶上："我接手公司那年才23岁，董事会的元老们把我当提线木偶。只有戴上耳机，听着你说'清歌别怕'，我才觉得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她突然笑起来，笑容里带着苦涩，"你知道吗？每次和你打游戏前，我都要对着镜子练习半小时语气，怕被你听出破绽。"
江林想起那些深夜语音，"清歌"总说自己感冒了，声音闷着鼻音。原来不是感冒，是她在努力隐藏总裁的凌厉声线。他的胸口泛起钝痛，伸手想触碰她，却在半空僵住——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谎言与误解。
夏清颜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江林，我知道错了。那些说要陪你看遍游戏里所有风景的承诺，那些说要等你来找我的期待，都是真的。"她的拇指着他手背上的疤痕，那是为了帮"清歌"挡BOSS时留下的，"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你因为身份差距离开我。"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江林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想起游戏里她角色的银发在月光下闪烁的模样。记忆与现实重叠，那个会因为他送一朵野花而开心半天的"清歌"，和眼前这个在商界翻云覆雨的夏清颜，渐渐融为一体。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用另一只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第一次听到'清歌'的声音时，我在出租屋里转了三圈。同屋的老张还以为我中邪了，其实我是在想，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女孩子。"
夏清颜愣住了，睫毛上的泪珠将落未落。江林继续说："后来知道你是夏总，我确实很生气。但当我妈被推进手术室，看到缴费单上的匿名捐款时，我突然明白..."他顿了顿，握住她冰凉的手，"我喜欢的从来不是游戏里的虚拟ID，也不是会议室里雷厉风行的总裁，而是那个会因为我的晚安语音开心整晚的你。"
夏清颜突然扑进他怀里，力道大得差点撞倒床头柜。她的哭声混着雨声，浸湿了他胸前的布料："江林，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江林环住她颤抖的肩膀，闻到熟悉的白茶香里混着医院的消毒水味。这一刻，所有的愤怒、委屈与猜疑都在雨声中瓦解。他想起游戏里无数次在复活点等待她的场景，原来现实中的重逢，比虚拟世界的团圆更让人动容。
"好了好了，再哭眼睛该肿成核桃了。"他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她的背，"等阿姨出院，我带你去吃城南那家老火锅店，你不是总说游戏里的虚拟火锅馋得慌吗？"
夏清颜抬起头，鼻尖泛红："还要去抓娃娃！你说过要给我抓一车粉色小熊！"
"抓两车。"江林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对了，这个还你。"
那是枚铂金戒指，内侧刻着细小的"Q&J"。夏清颜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你什么时候..."
"在你办公室打翻相框那天。"江林轻轻把戒指套回她手上，"当时玻璃碎了，我偷偷捡起来的。"他顿了顿，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现在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清歌，愿意做我现实中的女朋友吗？"
夏清颜破涕为笑，踮起脚回吻他。监护仪的滴答声、窗外的雨声、彼此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游戏里的虚拟诺言终于在现实中开花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夏清颜靠在他肩头轻声说："其实那天在游戏里，你救下被BOSS围攻的我时，我就想...如果现实中也能遇见你就好了。"
江林握紧她的手，看着病床上熟睡的母亲："现在不仅遇见了，以后还要一起走很长的路。"他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想起游戏里的结婚系统，"等阿姨康复，我们先在游戏里办一场全服婚礼怎么样？就用你最喜欢的樱花主题。"
夏清颜眼睛亮了起来，像游戏里拿到稀有装备时那样雀跃："还要请公会所有人喝喜糖！"
雨声渐歇，晨光透过云层洒进病房。江林抱着怀里的女孩，突然觉得曾经以为无法跨越的鸿沟，不过是两片云之间的距离。当阳光穿透阴霾，虚幻与现实终于完美重叠，而他和他的"清歌"，也将开启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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