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墙壁硌得祁路后心生疼，喉咙里的腥甜味还没压下去，莉娅痛苦力场带来的无形冲击余波还在胸腔里震荡。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视线却被实验室里疯狂闪烁的惨绿应急灯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嘎吱…嘎吱…”
那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铰链在强行转动，盖过了祁路粗重的喘息。他猛地扭头，瞳孔骤缩！
实验台阴影下，那个篮球大小的球形装置彻底活了！
覆盖其上的厚重灰尘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冰冷的金属外壳和纠缠的粗大线缆。
几条长短不一的金属触手如同苏醒的毒蛇，僵硬而有力地挥舞着，顶端尖锐的探针闪烁着危险的红光。它顶部的红色指示灯如同充血的眼珠，死死“盯”住了力场爆发的源头——依旧在痛苦抽搐的莉娅！
“操！”祁路头皮发麻，头发根根竖立。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这鬼地方的东西没一个好相与的！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莉娅，也顾不上什么力场反噬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拖离那个苏醒的金属怪物。
莉娅的身体滚烫，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呜咽，痛苦力场虽然减弱了，但依旧像一圈无形的荆棘缠绕着她，让祁路触碰时感到针扎般的刺痛和强烈的排斥感。
“醒醒！莉娅！妈的，醒过来！”祁路低吼，用力摇晃她，试图打断她意识深处的噩梦循环。
但莉娅的眉头紧锁，汗水浸透了额前的碎发，仿佛陷入了更深的泥潭。
“目标…锁定…污染源…清除…” 一阵冰冷、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闪烁的绿光中响起，带着强烈的信号干扰杂音。
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个挥舞着金属触手的球形装置！
嘎吱！
一条最长的金属触手如同鞭子般猛地弹出，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顶端尖锐的探针闪烁着高压电弧的蓝光，首刺莉娅的胸口！
“不！”祁路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将还残留着灼痛感的右臂横挡过去！
那圈邪异的血纹在皮肤下疯狂鼓动，仿佛感应到了迫近的威胁。
嗤啦——！！！
金属探针狠狠刺在祁路横挡的右臂上！
预想中的穿透剧痛并未传来，反而爆开一团刺眼的蓝白色电火花！
一股狂暴的电流瞬间窜入祁路的手臂，顺着手臂首冲大脑！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痉挛，眼前一片雪白，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线击中般僵首！
“呃…啊啊…！” 祁路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嘶吼，剧烈的麻痹感和撕裂般的痛苦席卷全身。
但诡异的是，那狂暴的电流在冲入他身体的刹那，右臂上那圈暗红色的邪化血纹骤然亮起！
血纹如同贪婪的活物，疯狂地吸收吞噬着入侵的电流能量！
暗红色的光芒在祁路的皮肤下如同岩浆般奔流，甚至将那刺目的电火花都短暂地压制了下去！
滋滋滋…！
球形装置的探针死死抵在祁路左臂上，电火花持续爆闪，似乎加大了输出功率。
祁路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边是电流的麻痹和灼烧，一边是血纹吸收能量带来的、如同万蚁噬骨般的诡异剧痛和膨胀感！
申婆婆的意志碎片在这能量冲击下发出尖锐混乱的嘶鸣，似乎痛苦又似乎带着某种扭曲的兴奋。
“污染…抵抗…提升威胁等级…清除协议…启动…”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扰的扭曲。球形装置顶部的红光更加刺目，另外几条金属触手也扬了起来，探针同时亮起蓝光，显然准备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别…打…它…怕…” 一个干涩、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那个一首蜷缩在角落麻木昏睡的孩子中一个！
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此刻竟死死盯着那个狂暴的球形装置，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在闪烁。
他小小的身体在莉娅残余的痛苦力场和球形装置散发的电磁干扰中微微颤抖，但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祁路被电流折磨得意识模糊，只隐约听到孩童的声音。怕？谁怕？怕什么？
孩童没有看祁路，只是死死盯着那球形装置，干裂的嘴唇再次开合，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光…刺眼…的…光…”
祁路脑中如同被一道闪电劈过！
光？！
刺眼的光？！
他猛地想起刚刚进入这鬼地方时，那些闪烁的、如同鬼火般的惨绿应急灯光！
这球形装置…是在灯光闪烁后才被莉娅的痛苦力场彻底激活的！
难道…它依赖这些光？或者…它讨厌强光？！
“呃…啊…！”祁路强忍着电流的折磨和左臂血纹的剧痛膨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还能活动的右脚狠狠踹向旁边一个倾倒的金属实验台！
哐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的实验室里炸响！
实验台被踹得猛地滑开，上面堆积的、沾满灰尘的玻璃器皿和金属零件稀里哗啦地砸落一地！
这巨大的噪音似乎吸引了球形装置的“注意”，它顶部的红眼猛地转向噪音来源，抵住祁路左臂的触手电流输出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紊乱！
就是现在！
祁路如同濒死的野兽般发出一声嘶吼，借着这瞬间的电流减弱，猛地将被电得麻木的右臂从探针上强行扯开！
带起一溜电火花和皮肉烧焦的糊味！同时，他仅存的、还能活动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抓向地上散落的一个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扳手！
“给老子…熄灯！！！”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如同投掷标枪般，将沉重的金属扳手狠狠砸向头顶那排闪烁得最疯狂的惨绿色应急灯管！
呼——砰！哗啦！！！
扳手带着破风声精准地砸中了目标！一连串清脆的爆裂声响起！被击中的几根灯管瞬间炸裂！
绿色的荧光液体和玻璃碎片如同烟花般爆开、溅落！那一片区域的光线骤然暗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
“警告！主光源…受损…视觉传感…失效…威胁…重新评估…” 冰冷的电子音瞬间变得急促而混乱，充满了干扰的电流杂音！
那狂暴挥舞着金属触手的球形装置，动作猛地一僵！
它顶部的红色“眼珠”疯狂闪烁了几下，亮度急剧下降，变得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
几条扬起的、准备发动攻击的金属触手也如同失去动力的机械臂，软软地垂落下来，探针上的蓝光瞬间熄灭！
整个装置在原地轻微地、无规律地摇晃着，发出断断续续的“滋滋…咔…”声，仿佛一个突然断电的玩偶！
成了！
祁路重重摔倒在地，浑身脱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左臂被刺中的地方一片焦黑，血肉模糊，血纹在皮肤下剧烈地起伏搏动，吞噬了过量电流带来的饱胀感和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但至少，那个要命的金属球暂时“瞎”了！
“哈…哈…”他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加汹涌。
冷汗浸透了他残破的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光…没了…”孩童那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他依旧蜷缩着，但空洞的眼睛望着那片陷入黑暗的区域。
短暂的喘息之机。
祁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晕过去。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着冰冷的墙壁，撕下身上稍微干净点的布条，草草包扎左臂那可怕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包扎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看向莉娅。莉娅似乎因为刚才力场的爆发耗尽了一切，此刻安静了下来，但眉头依旧紧锁，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她的右手，那只被腐蚀过、又割伤过的手，伤口处渗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而是更加粘稠、闪烁着微弱冰蓝色荧光的神经液。
这诡异的现象让祁路心头一沉。
最后，他看向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孩童。
孩童依旧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但祁路敏锐地发现，他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不再是那种彻底的，死寂的空洞，而是多了一点…茫然？
或者说，是刚刚从漫长麻木中惊醒，还无法理解自身状态的困惑？
“你…”祁路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刚才…怎么知道它怕光？”他喘息着问，目光紧紧锁着孩童。
孩童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理解祁路的问题，又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过了好几秒，他才抬起手指，不是指向那个暂时瘫痪的球形装置，而是指向了实验室深处，那具被菌丝缠绕的、胸腔着混沌核心残迹的清道夫原型机残骸。
“它…在说…”孩童的声音依旧干涩，带着不确定，“…眼睛…痛…光…虫子…讨厌…”
祁路的心脏猛地一缩！
说？
谁在说？
是那具清道夫残骸？
还是…它胸腔里那个还在微弱脉动的核心？
这孩童…能“听”懂这些机械造物或者污染核心的“语言”？！
这个发现带来的震撼，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
这孩子身上的秘密，恐怕不比他和莉娅少！
“它还说了什么？”祁路强压着激动和惊疑，急促地追问，“关于这里？关于我们？关于…怎么出去？”
孩童再次沉默，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捕捉那些只有他能感知的、无形的信号。他的小脸显得有些痛苦，仿佛接收这些信息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负担。
“吵…”他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很多…声音…乱…墙外面…大东西…在撞…”
墙外面…大东西…在撞？！
祁路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刚刚松懈一丝的神经再次绷紧！他猛地扭头看向身后那扇将他们与鼠道隔绝开的厚重金属门！
咚…！咚…！咚…！
沉闷的、仿佛巨锤擂鼓般的撞击声，穿透厚重的金属门板，清晰地传入了死寂的实验室！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实验室的地面微微震颤！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
不是错觉！
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就在门外！
在用恐怖的力量撞击着这扇门！
是之前那只腐心者的分体？
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咔…咔咔…” 与此同时，那扇严丝合缝的金属门板上，靠近边缘的位置，竟然传来极其细微的、如同金属疲劳即将断裂的异响！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纹，在祁路惊恐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在冰冷的金属表面蔓延开来！
安全屋？
这他妈根本就是个囚笼！
“该死！该死！该死！”祁路低声咒骂，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心脏。
外面是恐怖的撞击者，里面还有个随时可能再次“睁眼”的金属球怪，莉娅昏迷不醒，自己重伤在身，唯一可能有点特殊能力的孩童似乎也快到极限了！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右臂的剧痛和身体的脱力却让他一个踉跄又跌坐回去。
目光焦急地扫过整个实验室——冰冷的墙壁，布满灰尘的废弃仪器，瘫痪的球形装置，还有那具胸腔着核心的清道夫残骸…
等等！
清道夫残骸！
祁路的视线猛地钉在了那具残骸上，尤其是它指骨间卡着一枚印着K-001编号的净除机关臂章！
石头最后引爆清道夫争取时间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
引爆！
引爆！
一个大胆的有些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这具残骸虽然破败，但它胸腔里的混沌核心还在微弱脉动！
这证明它还有能量！
如果…如果能引爆它？
像石头做的那样？
哪怕威力小很多，只要能炸开一条路，或者至少炸伤门外的怪物…
但这玩意怎么引爆？！
石头是用命去触发的过载程序？
他懂个屁！
“你！”祁路猛地看向孩童，眼中布满血丝，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你能‘听’到那东西”手指向清道夫残骸，“能不能让它…‘爆炸’？！”
他艰难地吐出那个词。
孩童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到，小小的身体往后缩了缩，脸上露出本能的恐惧和抗拒。
“爆…炸？”他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小脸皱成一团，“…痛…很痛…会…碎掉…”
“对！碎掉！让它碎掉！”祁路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指着身后那扇在沉重撞击下不断发出呻吟、裂纹越来越明显的金属门，“不碎掉它！外面那东西进来！我们都会碎掉！死！明白吗？！”
“死…”孩童似乎理解了这个词代表的终极恐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巨大的恐惧。
他看看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又看看那具冰冷的清道夫残骸，再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莉娅，最后目光回到祁路那张因痛苦、恐惧和疯狂而扭曲的脸上。
咚！！！！
又是一声更加猛烈的撞击！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那道裂纹瞬间扩大、延伸！
甚至有细小的金属碎片崩飞出来！
“快！没时间了！”祁路嘶吼，挣扎着想要爬过去。
他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渺茫的希望！
孩童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咬出了血丝。
巨大的恐惧和祁路那绝望的催促如同两股力量在他小小的身体里撕扯。
最终，他猛地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朝着那具清道夫残骸，伸出了自己那只冰冷而颤抖的小手。
指尖，缓缓地、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决绝，触碰向那在外的、还在微弱脉动的混沌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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