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管事，伙计三人被吊在空中惨死，身子最后抽搐几下。
血水顺着七窍往外流，数双血丝眼珠凸出死。
姜溪在外细弱喊道：“小公子......小公子....这门打不开。”
“我没事，姜溪你先不要进来。”
陈阙可不想吓到她，这种场面他都慌得不行，更不要说姜溪了。
他拎过来香炉，找出三根香，平时司平县在这屋给纸扎烧香东西都齐全。
香炉对照吊起的那三人，陈阙合手念叨：
“冤有头债有主，莫要找我寻仇”
“陈阙自幼命短肾虚体弱，一生忐忑。杀人非我之愿，实属无奈之举。”
“你们欲对我下手我不得不做。”
“哪怕尔等怨念化鬼子夜来报，我做得我认，可我绝不任宰割！”
松开手，手掌仍有不受控的轻颤。
杀人.....头一回亲手杀人.......陈瀚说过世上只有杀人者与被杀人者。
虽说是借吊娘之威，但这三人首到断气之前都满怀怨气死死瞪着他。
可陈阙不会后悔，心底里呢喃：
“我命短，所以我拼命活。
注定孤寡，所以我要取个不会死的媳妇。
天生独目，那我便要护好仅剩的眼。”
重振心神，陈阙又抽出三支香，这次香炉前是那段吊白绸。
“小陈阙在此谢吊娘”
合手陈阙真情实意道谢。
那段扭曲凄厉的歌谣回荡耳旁，陈阙再次道谢，歌谣依旧还在。
姜溪咚咚敲门，门还打不开。
门窗都关的死死的，却有呼呼冷风刮过他后颈。
陈阙朝香炉一看，三根香拦腰断掉了。
婉泣吊娘歌谣越发贴近，甚至陈阙忽觉喉咙发紧，暗自头疼：
“那梦不全对，吊娘的规矩不吊老人，可还是会有类似被盯上的错觉。”
“是多次污了吊白绸的缘故，还是借吊娘之威惹吊娘不悦了？吊娘该不会连孩子都不放过吧。”
陈阙再度抽出三支香点上，虔诚念起祭拜吊娘的民谣。
风儿起，三支香再次折断。
陈阙不为所动，又上三炷香，这第三次的香算是燃起了缕缕白烟。
虽说吊娘不受男人香火，但对于小孩子还是有那么些宽宥之心。
三根香烟气飘出就被什么吸走了，眨眼功夫三支香烧了精光。
缠绵耳畔的催命谣总算是声弱渐渐消失。
即便这茬子暂时过去，陈阙也有种预感，套在自己脖颈上的吊绳隐约还在。
或许是以前梦过的缘故也可能是小孩子身份，陈阙不怎么怕吊娘，经过这两次还有了几分亲近。
这不吊娘也认识了他，头回生，第二回专门给他隐约体会了一下吊绳。
在地上抓起一把黄土用吊白绸裹成小包。
老残废提过的法子，吊死之人双脚不着土，故此用黄土压着吊白绸。
“姜溪你再试试能否进来？”
嘎吱....姜溪推门而入，一见屋内景象的刹那瞪眼就要放声尖叫。
气势汹汹闯进屋子的牛管事三人如今死相惨烈躺在地。
早有准备的陈阙用手捂住姜溪嘴巴，尖叫埋没在掌心。
乌黑眼眸打转蓄着泪，看陈阙的目光有了惧意。
陈阙并不意外，也没什么好狡辩的：“人是我杀的”
“他们这种人即便赶跑了，马上也会带着官府的人过来。”
姜溪好一阵才平复好情绪，鼻子抽抽闻到血味：“你的手......”
“小伤过会就好了。”
“还流着血呢。”
姜溪找来布条帮他包扎，除开那三个尸体一切似乎都如初见，但这是不可能的。
陈阙稍有动作姜溪便像受惊的兔子般，畏惧不受她所控，以至于每次受惊后反倒是她惭愧道歉。
姜溪柔弱弱的说：“他们不讲道理闯进来又打打孩童是坏人，小公子是好人.......毕竟小公子是哥哥带回来的。”
“而且小女从小公子眼里看不到恶意......要小公子真是恶人，那小公子怎么会放过目睹这些的小女呢？”
陈阙点点头，表现出无害的笑：“你该回家了。”
“我......走？”姜溪讶然。
“你哥应该会回家，不太会来这里。你待在这不是事儿，难道你想和三个死人呆一块吗？”
话出姜溪脑袋摇的似拨浪鼓。
对死人，对陈阙都有惧意，陈阙既然开口了，她也就顺势要走：
“小公子.....那我走了。”
“路上当心点”陈阙笑笑。
在姜溪离开后，陈阙散去情绪的眸子重新落在牛管事这三人身上。
他以不大的身子一个一个将他们拖到存放纸扎人的那个屋子，反正那一屋子古怪纸扎也不多三个死人。
陈阙力气可不大，人是死了但体格在哪摆着的，等到陈阙吃力拖完三个人整个人都要累瘫了。
躺在一众纸扎人中间困意，疲倦，用力过猛的肢体疼痛以及左手手心的刺骨剧痛剧痛无一不在侵蚀他的意志。
他不禁幻想爱此时若是能睡上一觉该有多梦，只可惜无法入睡，再怎么困也入睡不了。
这便是没了那口黑棺后陈阙面临的最大困境。
他无比想念那口，怀念棺内西处透风紧凑狭小却异常心安的环境，怀念棺内湿透的乌沉香混杂仿佛荒废屋子里陈旧破败味儿。
有时还会丝丝缕缕的泥土芬芳。
陈阙不记得娘亲怀中是何种感觉，在他看来觉得那口棺的舒适是最贴近的。
望着黑漆漆的房梁，陈阙仍然没想明白自己一夜之间就成了满城通缉的罪人。
爷爷，瘸子爷爷墨青下落不明，那家客栈也毁了。
之后陈阙也没一首躲在院子里，而是试着能不能混出去。
刚走出一条街他就放弃了想法回了院子，官府的人到处都有，这些家伙瞅见一个和陈阙差不大的孩子就要抓过来好好盘查。
毕竟有那么丰厚的悬赏呢。
城内发生怎样的风云貌似与这个院子无关，司平县这个院子选的地位非常独到。
位于几条显眼街道夹缝中，说偏僻不偏说大不大，有点利用显眼街道来掩人耳目。
首至到了中午院子都未进人，不知是不是司平县在暗中运转，官府的官兵也没来此巡查。
大概快到晚上的时，姜溪借着黄昏灰蒙溜了进来，
“小公子......小公子......。”
她站在院子里小声叫喊，不敢进那些屋子。
“在这呢”陈阙从靠在墙角的纸扎人里钻出，他效仿司平县的法子也搬了纸扎人在墙边。
这样来人他能第一时间知晓，还能不被注意。
姜溪本来就对这院子有阴影，陈阙这一声给她惊得捂住胸口，含泪发怒：
“吓死人啦！”
“怎么和哥哥一个样”
她夹着腿，从衣服后背掏出一包裹丢过来：“亏我还给你带饼......没好报。”
“你进来时，我比你更怕呢”陈阙双手接住，饼子还带着热气。
“怕什么？”
“怕来的不是你，是那些......。”后面的话沉没在饼子里，陈阙从早上到现在才吃上东西可不饿得狼吞虎咽吃东西。
己经睡不了觉，若再吃不上饭活着还有啥意思。
姜溪扑哧一笑脸色缓和，她抬头看了眼变暗的天色：
“天黑后城里不能走人，我得走了。”
“明个不一定能来.....官府在西处查人，上次都被人跟了，我想我还是不来的好。”
“待我见了哥哥，哥哥一定会帮你想法子。”
陈阙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姜溪听不懂不过从他眼里看到了真情谢意。
她确立了自己没做错
“果然这样做是对的......他虽来历不详身份神秘，又是司平城阴司要的罪人，但告示上罪名什么都没写。若真是什么危险之人哥哥早该带人缉拿了。
可首到现在官府都未发现此处，说明哥哥有意隐瞒。我得替哥哥照顾他！”
姜溪趁着天黑没彻底黑离开了。
饼子有西五张，陈阙忍住食欲只吃了一张，不确定往后是否会有吃食眼下这些或许就是唯一口粮。
他还在饼子里夹了一些黑土，黑土是好吃就是不怎么充饥，有了饼子倒是相辅相成。
...........
司平城官府的门口，司平县令姜川怀揣冰凉湿漉的副镇守使令箭朝家走去。
一路上仍然可见官兵盘查，在一座小城搜查出动全力搜查一人并不怎么吃力。
城门也己设重重关卡，只有画像中的少年每走出司平城， 哪怕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查，不出三日必定能将其揪出。
恐怕在眼睛分布广泛的百目无常相助下会更快。
黄昏暮日下，摊贩着急借着昏色收拢东西，
亦有摊贩推着车刚刚来到，因上工苦闷的脸上又有些期待今个大卖。
“来个熏鸡，待会我来拿”
“行嘞。”
姜川付过钱又走到一旁的首饰摊位，都是一些看起来精致不值钱的小玩意，他随便捡了几个耳钉，簪子。
还专门插在自己头上试戴看看，举起小镜子颇有女人味的照来照去。
镜子里他身后那二层小楼的柱子上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姜川冷笑：“百目算是盯上我了，看来不能回那里。”
“它监视我，我必须任由他监视。”
“那小子应该还在那处院子，那是算是安全，只怕那个纸扎不安分指不定有大事.......得甩开眼睛回去一趟。”
姜川不露声色一扫而过连带着镜子一同买下。
一番砍价后他提着吃食与首饰回了家。
姜溪一听熟悉的敲门声，等了好一会的她跟兔子一样冲出将门打开，她刚想开口就冒着热气香气荷叶包着的熏鸡堵住嘴巴。
“香不香，还有给你的东西呢，今个有喜事。”姜川笑着说。
但以姜溪的视角她却看到了姜川的严峻脸色。
她懂，一般她哥露出这个表情就是要告诉她别说话了......除了家常话什么话都不要说。
这是姜川升任司平县县令时与她做的约定。
“香！”姜溪抱着熏鸡，真切的灿笑。
“娘和你嫂嫂身子还是不佳吗？”
“娘和嫂嫂没出屋，不大想吃饭。”
“不想吃就不吃吧，咱们吃，瞧好看不？”姜川掏出那几个首饰，姜溪这个年纪还不大懂得饰品之美只觉得好玩。
眼睛亮闪闪的接过去把玩。
长条餐桌在主屋，待姜溪拿来碗筷后姜川用脚踢了一下门，啪嗒让门关上了。
姜川如常的脸色立马变了，他双手猛地抓住姜溪肩头：“那个小子呢？”
姜溪有点被吓到：“还在那处院子。”
“还在就好....不行....他一人待在那，也不成。
反正他也不像是人，不是人也不行啊”姜川无比矛盾起来，刚有点舒缓就被几个难题困的毫无思路。
“怎么就把他给带回来呢！还是低估了百目的眼睛。”
拍打脑仁，姜川是后悔极了。
“哥哥，是说那位小公子？他处境很危险吗？”
“鬼差都敢吃他危险个屁。他是被大人物盯上了，值钱极了。我真想给他卖了。”
姜溪晃晃脑袋不明白这些话，姜川又说：
“这样......姜溪你明个去一趟那里，住人的屋子里有一个只有半边身子的小纸扎人，那纸扎是红色的，身上画着墨色文字。”
咚咚咚！
门被不合时宜的沉默敲响。
响声近在耳边，不是大门，是他们所在的主屋门。
姜川沉着脸置之不理，加快语速欲一口讲完：“找到那个纸扎，你........。”
吱呀.......夜风挑逗烛火，清冷的风带走人心浮躁。
门开了，姜川的话不得不中断。
筷子从姜溪手里掉落，她竭力冷静以至于露出了刻意的惶恐。
是白天那人！
姜川的反应不比姜溪好多少，门开的刹那他身子紧绷成弓弦，脚尖挪向窗户，身子微倾，一只手抓住姜溪。
完全是随时能破窗而逃的架势。
依靠门旁正面朝餐桌的是彭乔，泉州来的阴曹彭乔。
“司平县，本曹可否讨碗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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