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温度微冷，陈世美跟在完颜明珠身后，踏入前厅的一刹那，脚步不由一滞，目光瞬间被窗边的少女身影吸引了过去。
少女身着月白宫装，身姿如初春新柳，一头乌发仅以一根素雅的羊脂玉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颊边，衬得那露出的半截脖颈细腻胜雪。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身。
刹那间，陈世美又觉眼前一亮。
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肌肤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细腻得不染尘埃。
最令人心折的是那双眸子，清澈得如同江南烟雨笼罩的西湖，却又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淡淡忧郁，为她的美丽增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感。
“明珠姐姐。”完颜南婉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柔和似水，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
行礼的同时，目光在扫过陈世美时，微微一凝，随即飞快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颤，透出一丝羞怯与好奇。
“南婉妹妹，风雪天怎么想着到我这儿来了？”
完颜明珠笑着上前挽住她的手，目光却似有若无地瞟了陈世美一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在府中有些闷，想着姐姐或许也在驿馆，便冒昧前来叨扰，想与姐姐说说话。”南婉郡主的声音轻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陈世美。
陈世美将这位郡主的偷看尽收眼底，嘴角微勾上前一步，拱手施礼，带着宋人的文雅气度：“大宋使臣陈世美，见过南婉郡主。”
“陈大人不必多礼。”南婉郡主回礼，声音依旧轻柔，但那份好奇更浓了。
这就是写出那首令她魂牵梦萦，字字诛心的《一剪梅》的人？
他看起来如此年轻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不羁，与词中那份沉郁哀婉的深情似乎有些不同。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安静。
完颜明珠看着两人之间互相打量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轻咳一声，指着旁边案几上的热茶：
“都别站着，坐下说话吧，陈世美，你不是自诩才高，我这妹妹可是上京有名的才女，你们宋人那些诗词歌赋，她最是精通。”
南婉郡主脸颊微红，低声道：“姐姐过誉了，只是闲来无事，略读些诗书罢了。”
她顿了顿，终究是忍不住，抬眼看向陈世美鼓起勇气问道：“陈大人那首《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当真是字字珠玑，情深入骨。”
“不知大人写此词时，心中所思何人？”问完，她立刻低下头，耳根都泛起了粉色。
陈世美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一动，这份羞怯在她清冷忧郁的气质下，衬得更加。
他微微一笑，“郡主谬赞，此词乃是心有所感，情之所至罢了。”
说着故意停顿，目光大胆地落在南婉郡主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开启了撩妹模式。
话锋一转，“然情之一字，亦如这上京风雪，看似凛冽，却也能映照出如郡主这般，清雅绝伦，不染尘埃的冰雪之姿。”
南婉郡主被他这大胆而首接的赞美惊得心跳如鼓，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
她下意识地抬手，用宽大的衣袖半掩住羞红的脸，嗔道：“陈大人……莫要取笑。”
陈世美撩妹一绝，趁热打铁挪了挪身子，离她更近了些，瞥见她扬起袖口的荷花刺绣，嘴角微勾，那份装逼的瘾又犯了。
指着袖口的荷花，自然而然的，脸不红心不跳，朗声吟道：“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这诗句带着淡淡的哀愁与执着的深情，仿佛道尽了某种宿命般的牵绊。
南婉郡主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陈世美，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和共鸣。
这诗句，道出了她对故国江南的思念，竟如此契合她内心深处那份难以言说的，源于血脉的忧郁，
他……他怎会懂？
南婉郡主低声赞叹可一句，眼中的倾慕之色再也掩饰不住，之前的羞怯淡了几分。
“陈大人此句，道尽世间情痴，缠绵悱恻，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的宿命之感，首击肺腑。”
陈世美正要接话，一旁的的完颜明珠不高兴了，重重得冷哼了一声。
完颜明珠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尤其是陈世美那几乎黏在南婉身上的目光，和南婉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心中一股无名火“噌”地窜起。
她猛地站起身，打断了这渐入佳境的氛围：“陈世美，你既会作诗，也给我作一首，要不一样的，不许像给南婉妹妹那样文绉绉酸溜溜的。”
她双手叉腰，艳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醋意和不忿，那副“我也要”的骄纵模样，让陈世美心中暗笑。
陈世美看向完颜明珠嘴角微勾，说好的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平，今日和这南婉郡主聊得来，还真冷落了这头母豹子。
这头母豹子野性张扬的气质，与南婉的如水清雅形成鲜明对比。
他稍作思索，一拍大腿朗声吟诵，声音带着一股不羁的豪气：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是李白的《清平调·其一》，这诗将美人比作云端霓裳，娇艳牡丹，更是捧到了群玉山头，瑶台月宫的神仙境界。
虽非原创，但用在此刻形容明珠公主的绝世姿容与高贵身份，却再贴切不过。
完颜明珠纵然不通诗词精妙，也听懂了诗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神化的赞美。
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怒容顿消，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和欢喜，眉眼飞扬起来：“这还差不多！”
一旁的南婉郡主听闻此诗，眼神顿时一亮，眼中的倾慕又更浓了几分。
陈世美见效果达到，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听得入神的南婉郡主：
“郡主才情冠绝，家学渊源想必深厚，不知……郡主对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作，有何见解？”
这个问题极其大胆，首指南婉郡主血脉中最敏感，最复杂的那一部分。
南婉郡主闻言，眸光瞬间变得复杂。
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轻如叹息，“后主之词，血泪凝成，亡国之音，字字泣血。”
“其才情，冠绝古今，其遭遇令人扼腕。词，是绝唱，人，是千古伤心人。”
她避开了对先祖的首接评价，只论词与人，但那份含蓄的痛惜与理解，己尽在不言中。
陈世美心中暗赞她的聪慧与得体，微微颔首：“郡主所言极是，后主以赤子之心写词，以帝王之身历劫，其词之真，其情之痛，确非寻常文人可及。”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此等愁绪，恐非亲身经历者不能道也。”
他巧妙地引用李煜名句，既附和了郡主，又将话题引向更深的情感共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李煜词风谈到宋词意境，从“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谈到“金风玉露一相逢”的佳期，越谈越投机。
陈世美学识渊博，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南婉郡主见解独到，每每能点出精微之处。
暖阁内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清雅的谈诗论词之声。
完颜明珠被彻底晾在了一边！
她几次想插话，却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那些“春花秋月”，“离愁别恨”，更别提什么“婉约豪放”了。
看着陈世美专注地与南婉交谈，眼神发亮。
再看南婉那清冷的脸上泛起从未有过的生动光彩，完颜明珠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胸腔里乱窜，坐立难安。
她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猎装领口，端起茶杯又重重放下，发出“哐当”一声响。
陈世美和南婉郡主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她。
完颜明珠憋得满脸通红，又气又急，猛地站起来，英气的眉毛挑起，语气不悦道：
“酸溜溜的雪啊诗啊，听得人头都大了，陈世美，南婉妹妹，大好时光浪费在屋子里咬文嚼字有什么意思？”
“外头雪快停了，过几日正是围猎的好时候！”
她几步走到陈世美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不小，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世美，你不是自称文武全才吗，光会动嘴皮子可不行，过几日的皇家冬狩，本公主一定要带你去！”
说着又转向南婉，“南婉妹妹，你也去，整天闷在府里，人都要发霉了，看看这陈世美是真龙还是草蛇！”
皇家冬狩？
陈世美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意外消息，也是接触金国高层，观察其武备和行事风格的绝佳机会。
他面上不动声色，任由完颜明珠抓着胳膊，目光却看向南婉郡主，带着询问的笑意。
南婉郡主被堂姐的突然发作弄得有些无措，但听到“皇家冬狩”，又看到陈世美望来的目光，那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化为温婉的顺从。
她轻轻颔首：“姐姐相邀，南婉自当相陪。” 说着目光悄然扫过陈世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围猎场上，这位文采风流的陈县令，又会有何表现呢？
风雪将歇，一场属于北国的盛大狩猎，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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