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归墟暖
忘川的春天来得晚。
红尾踩着青石板往木屋走时,靴底还沾着凌霄殿的星屑。她怀里抱着陈砚的《山海经》残卷,书页间夹着的星髓在发烫——那是他用魂魄为她点的灯,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轻轻跳动。
木屋前的芙蕖开得正好。阿绾蹲在檐下,用竹篾编了个小笼子,里面装着只刚孵化的萤火虫。见她回来,小蚌精立刻扑过来,发梢的珍珠串叮当作响:"阿鲤你看!这是陈公子书里写的'宵烛',他说等春天到了,要给你编个会发光的发饰。"
红尾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萤火虫。暖黄的光映着她泛青的皮肤——逆鳞本源虽觉醒了,可连续几日的激战还是让她元气大伤。阿绾立刻捧来个青瓷碗,碗里盛着琥珀色的药汁:"我今早去忘川底采的龙涎草,加了陈公子的护魂珠粉。"
药汁入口微苦,却带着股熟悉的甜。红尾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雨夜,她发着高烧说胡话,陈砚也是这样端着药碗,坐在床头给她扇扇子。那时他的手背上有道新抓痕,说是为了给她摘忘忧草被野蜂蛰的。
"阿绾。"她轻声唤,"把陈公子的书拿来。"
第二节·旧墨香
《山海经》残卷摊在竹榻上。红尾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陈砚用小楷写的批注:"妖神名讳不可考,然其心可昭——护弱,守诺,不欺无辜。"墨迹边缘晕着淡淡的金,像是被星髓浸过。
"他还写过这个。"阿绾从妆匣里取出块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只小鲤鱼,"我偷看到的,他说等你成了河伯,就拿这个逗你笑。"
红尾的鼻尖发酸。她想起陈砚总说自己手笨,却偷偷学了三个月刺绣;想起他替她挡雷劫时,明明疼得发抖,却笑着说"阿鲤的龙鳞真好看";想起他最后那句"等我",轻得像片雪花,却重得压在她心头三年。
窗外传来脚步声。玄玑抱着一坛酒站在门口,玄色大氅沾着晨露,腰间的斩妖剑换成了陈砚常用的乌木剑鞘。"你醒了。"他的声音比从前温和许多,"我去忘川底找了些桃花酿,陈砚...他从前总说你爱喝这个。"
红尾接过酒坛。坛身还带着体温,是她熟悉的、陈砚酿的"百年好合"的味道。她仰头饮了一口,甜中带涩的酒液滑进喉咙,恍惚看见陈砚站在桃树下,举着酒碗冲她晃:"阿鲤,这坛要埋到我们成亲那天。"
"成亲..."她喃喃重复,眼泪砸在酒坛上。阿绾悄悄递来帕子,玄玑则默默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这三个与她命运纠缠的人,此刻都安静地陪着她,像三株沉默的树,在春风里投下重叠的影子。
第三节·旧梦寻
暮色漫上屋檐时,红尾独自去了后山坡。
那里有座新堆的土坟,没有墓碑,只有块刻着"陈砚之墓"的青石板——是玄玑用斩妖剑凿的。坟前摆着那只装萤火虫的竹笼,还有半坛没喝完的桃花酿。
红尾蹲下来,用指尖抚过石板上的刻痕。突然,石板下传来细微的动静。她掀开石板,看见下面埋着个铁盒,盒盖上贴着陈砚的字迹:"若我死了,阿鲤莫哭。"
盒里装着些零碎物件:半块碎玉(与她腰间的玉珏严丝合缝)、半本没写完的《妖界志》(最后一页写着"阿鲤的龙鳞有十三道暗纹,每道对应一个妖族大难")、还有张泛黄的画像——是她十六岁在忘川边洗衣,陈砚躲在芦苇丛里画的,画里的姑娘扎着双髻,嘴角沾着饭粒,旁边写着"今日阿鲤笑,胜读十年书"。
"原来你什么都记得。"红尾把画像贴在胸口。风掀起纸页,露出背面陈砚的小楷:"阿鲤,我从未后悔遇见你。若来生还能相遇,我不要做半妖,不要做修士,只要做个能陪你看尽忘川春秋的凡人。"
山脚下传来阿绾的呼喊:"阿鲤!玄玑哥哥说有急事!"
红尾收拢铁盒,眼泪终于掉在青石板上。她知道,陈砚的魂魄或许还在星髓里,在星河里,在她每一次呼吸里。但他留下的这些,足够她带着回忆继续走下去。
第西节·春潮起
夜色降临时,三人围坐在木桌前。
玄玑倒了三碗桃花酿,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阿绾的萤火虫笼挂在檐下,像盏会移动的灯。红尾摸出铁盒里的碎玉,与玉珏合二为一,"河清"二字在月光下流转着暖光。
"明天我要去趟青丘。"她突然说,"玄钧临终前说,天枢殿还有半本《妖神谱》,记载着妖神血脉的秘密。"
"我和你一起去。"玄玑立刻道,"我熟悉天枢殿的机关。"
阿绾捏着蚌壳,珍珠在掌心发亮:"我守着忘川,等你们回来。要是...要是有危险,就用这个喊我。"她摊开手,掌心里躺着颗极小的珍珠,"这是陈公子的护魂珠分出来的,能传讯。"
红尾望着两人,突然笑了。她的龙鳞不再泛着冷硬的金,而是带着春阳的暖,连眼底的竖纹都柔和了许多:"好。等我们回来,就在陈公子的坟前种满桃花。他要是不肯喝,我就灌他。"
月光漫过窗棂,落在三人交叠的手背上。远处传来忘川的流水声,混着萤火虫的轻鸣,像首没有结尾的歌。红尾知道,陈砚从未离开——他活在她的记忆里,活在阿绾的蚌壳里,活在玄玑的剑鞘里,更活在他们共同守护的这个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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