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像一头无声的巨兽,一口将他吞下。
身后的喧嚣,周通的怒吼,村民的尖叫,所有属于活人世界的声音,都被那片惨白的雾墙瞬间隔绝。
世界骤然死寂。
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顺着他湿透的衣衫,沿着他烧焦的后背,疯狂地钻入体内。
这并非冬日的严寒,而是一种能冻结灵魂的死气。
【警告!宿主正遭受高浓度阴气侵蚀,生命力正以每分钟0.1%的速度下降!】
一行冰冷的文字在林凡视野中弹出。
紧接着,另一行字,像一把更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系统空间内的魂体‘阿囡’受到影响,魂体正在变得稀薄!】
林凡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在外的胳膊。
一层薄薄的,如同清晨窗户上的白霜,正在他的皮肤上迅速凝结。
那股阴寒刺激着他撕裂的肺部,引发了一场剧烈的咳嗽。
他躬下身,咳出的不再是温热的血沫,而是带着细碎冰碴的暗红色血丝。
绝境之中,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那个粗糙的陶坛。
这是他从祭台下顺手抢回的,属于阿囡的骨灰坛。
冰冷的陶器,此刻竟是他唯一的温暖与支撑。
他能“看”到,系统空间里,阿囡那虚幻的身影,边缘正在变得透明,像一缕即将被风吹散的青烟。
他不能死在这里。
阿囡,也绝不能再“死”一次!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所有的剧痛与寒冷,驱使着他向前。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分不清方向。
突然,脚下的黑泥一软。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陷去,冰冷腥臭的泥潭瞬间淹没了他的膝盖。
周围,那些幽绿色的磷火,不再是远处静止的风景。
它们动了。
那些幽绿色的磷火,不再是静止的风景。
它们从扭曲的坟包后,从枯黑的树杈间,从冰冷的泥潭深处,无声无息地浮起,然后缓缓汇聚过来。
没有脚步声,没有风声,只有一种黏稠的死寂在空气中蔓延,每靠近一分,周遭的温度就骤降一截。
林凡脚下的黑泥,己经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
每一朵磷火之中,都映着一张张扭曲的、正在无声嘶吼的人脸。
它们没有神智,没有记忆,只剩下被生前怨恨扭曲成的、吞噬一切活物的本能。
林凡身上那点微弱却滚烫的活人气息,是这片死域里唯一的盛宴。
第一只怨灵,飘到了他的面前。
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旋涡的空洞,仿佛能吸走世间所有的光。
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呼吸钻进肺腑,瞬间冻结了血液的流动,让他几乎窒息。
身后,更多的怨灵己经近在咫尺,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退无可退。
“行,这阵仗够大的。”林凡靠着身后的枯树,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血沫,声音沙哑地自言自语。
“这是……本地鬼民自发组织的欢迎仪式?”
他视野中,冰冷的系统文字适时弹出。
【警告:检测到低等怨灵聚合体,数量:73。威胁等级:致命。】
【根据宿主当前生命体征进行推演,物理存活率:0.01%。】
【系统建议:放弃抵抗,可有效减少魂魄被撕碎时的痛苦。】
“谢了,真贴心。”林凡扯了扯嘴角,一个笑容还没成型,就又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就在这时,另一行血红色的警告,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警告!系统空间受高浓度阴气侵蚀,魂体‘阿囡’正在变得稀薄!魂体稳定度下降至87%!】
林凡的心跳骤然停滞。
他能“看”到,那个在他系统空间里安静沉睡的小小身影,边缘正变得透明,像一缕即将被狂风吹散的青烟。
后背烧焦的剧痛,肺部撕裂的痛苦,深入骨髓的阴寒,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无法忍受的恐慌。
他不能死在这里。
阿囡,也绝不能再“死”一次!
他赤红着双眼,死死盯住面前那张没有五官的脸。
跑不掉,打不过。
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个地府系统。
拘魂己经用过,代价是十年阳寿。
那……另一个功能呢?
业镜。
一个念头,像是在彻底封死的黑屋里,用指甲划亮了一根火柴。
审判罪孽?可眼前这些东西,只是一群被怨恨驱使的野兽,连完整的意识都没有,它们也配有“罪”?审判它们,会有什么后果?
【启动“业镜审判”需消耗宿主当前30%气血。宿主气血严重不足,强行启动将导致昏厥甚至脑死亡。】
系统的警告文字没有丝毫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
脑死亡?
林凡的肺里发出一声破风箱般的喘息,他想笑,但牵动了后背烧焦的皮肉,剧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跟现在就被这七十多只东西撕成碎片,魂魄都剩不下的下场比起来,脑死亡听起来居然还有那么点安详。
“启动。”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用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命令下达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抽离感攫住了他。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生命被硬生生从躯壳里向外拔的空虚。
他眼前陡然一黑,整个乱葬岗都在天旋地转,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失去意识。
林凡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嘴里炸开,用这股尖锐的刺痛强行把自己钉在清醒的边缘。
他撑开了眼皮。
就在他的视野尽头,那只距离他不到半尺的怨灵,那个五官所在的漩??空洞中,一抹极其微弱的、古老而幽深的微光,亮了起来。
光芒并未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缩。
那只怨灵飘忽不定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
它脸上那个吞噬一切的旋涡,第一次停止了转动。
一幅无声的画面,在旋涡的中心展开,只有林凡能看见。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将一碗发黑的米粥从自己病死的孩子嘴边抢走,自己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他没有罪孽滔天的恶行,只有在死亡面前,最卑劣、最自私的求生本能。
这就是它的“业”。
【业镜审判:夺子之食,绝亲之望。判——饥火焚身。】
冰冷的文字在林凡眼前一闪而过。
下一刻,那只怨灵的身体内部,猛地窜起一缕黑色的火焰。
“嗬——”
它那无法发出声音的喉咙里,第一次挤出了一点干涩的、不成调的音节。
它开始疯狂地扭曲、挣扎,那张空洞的脸孔上,显现出一种极度的、无法言喻的痛苦,仿佛正承受着永世无法果腹的饥饿。
那黑色的火焰并非从外部点燃,而是自怨灵的空洞核心处,无声无息地滋生出来。
火焰没有温度,没有光亮,却带着一种概念性的、无法被扑灭的饥饿。
怨灵那虚幻的身体疯狂扭曲,不再是无意识的飘荡,而是显现出一种具象化的痛苦。
它空洞的脸孔上,仿佛浮现出一双因为极度饥饿而凹陷的眼窝,一只拼命张大却发不出声音的嘴。
它在被自己的“业”所焚烧。
三息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一个世纪。怨灵在无声的惨嚎中寸寸崩解,最终化作一缕比雾气更淡的黑烟,彻底消散。
原地,只剩下一颗米粒大小的灰黑色光点,悬浮在空中,散发着一种凝固的恶意。
几乎同时,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席卷了林凡。
他眼前一黑,整个乱葬岗都在剧烈晃动,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抽空,连咬住舌尖的力气都快要消失。
就在他即将昏厥的瞬间,那颗灰黑色的光点动了。
它没有飘散,而是化作一道极细的黑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径首射入林凡的眉心。
一股冰冷但凝实的能量,瞬间注入他几近干涸的身体。
这股冷,不同于乱葬岗的阴寒死气,它更像是一块磨砺到极致的黑曜石碎片,带着锋利与沉重的质感。
【击杀怨灵x1,获取“浊源”+2。】
【浊源:天地间罪孽与怨恨之凝结,地府系统核心能源之一。可用于强化地府威能。】
脑中闪过冰冷的文字。
林凡还没来得及细想,周围那七十多双幽绿色的“眼睛”,在短暂的停滞后,齐刷刷地爆发出更加强烈的贪婪。
它们不再仅仅是被活人气息吸引的野兽。
它们“看”到了林凡体内那一点新生的浊源。
那一点点浊源,对它们而言,是无上的美味,是壮大自身的补品。
嗡——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七十二只怨灵的形体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半分,它们空洞的脸上,那种吞噬的欲望不再是茫然的本能,而是有了明确的目标。
“操,”林凡靠着树干,咳出一口血,低声骂了一句,“搞半天,刚才那是开胃菜?”
审判一只,消耗三成气血,换来两点浊源。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血本无归。
可现在,他好像从单纯的“食物”,升级成了带着馅料的“点心”。
这些东西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林凡强撑着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心念电转。
用气血催动业镜,是自杀。
可如果,用刚刚到手的这两点浊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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