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的,是“放不下”。
这个念头在林凡脑中炸开,驱散了灵魂被撕裂的虚弱,代之以一种洞悉猎物弱点后的绝对冷静。
他再次看向领域外那个暴戾的身影。
那不再是一个无法理解的恐怖怪物。
那只是一个被无尽执念困住、靠吞噬同类痛苦来苟延残喘的可怜虫。
而他,林凡,现在握住了喂食的勺子。
【警告:精神力消耗过剧,‘业镜’高阶功能己锁定。】
【解锁新功能:业镜-残影回溯。】
【功能描述:可消耗少量精神力,在怨灵被吞噬的瞬间,捕捉其执念最深的记忆碎片。】
系统面板上跳出的新信息,印证了林凡的猜想。
代价变小了。
游戏,可以开始了。
他需要更多的拼图,来凑出这哭魂岭的全貌,以及那个叫王二狗的怪物,究竟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又一个夜晚降临。
哭坟郎如期而至,徘徊在林凡的领域之外,焦躁不安。
林凡的目光,落在了另一只怨灵身上。
那怨灵身形微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货郎短打,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憨厚。
林凡心中一动,一道阴气凝成的无形之手,将那货郎怨灵轻轻推出了墨色土地的边界。
几乎是瞬间,哭坟郎的嘶吼便己响起。
黑影扑至。
林凡双眼微眯,精神力精准地刺入系统面板。
“残影回溯!”
嗡。
他的脑海里没有传来上次那种撕裂灵魂的剧痛,只是一阵轻微的晕眩。
一个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
昏暗的房间。
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在熟睡。
货郎那张憨厚的脸,隔着一层薄薄的魂光,满是眷恋与不舍。
他想回家,看一眼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执念,确认。
碎片,获取。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接下来的几天里,哭魂岭上演着一幕诡异的循环。
白日,阳光穿不透哭魂岭的浓雾,只在头顶洒下一片惨淡的亮光。
林凡背靠冰冷的墓碑,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后背烧焦的皮肉,剧痛如附骨之蛆。
他紧闭双眼,强迫自己无视肉体的哀嚎,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一点一滴地积攒着几乎不存在的体力与精神。
伤口在发炎,身体在朽坏,但他破败的躯壳里,思维的齿轮却在疯狂转动。
夜幕准时降临。
那熟悉的,能让活人肝胆俱裂的哭嚎声从沼泽深处传来,仿佛索命的钟鸣。
林凡睁开眼,眼底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原。
他不再是那个苟延残喘的病人,而是一个坐在棋盘前的执子者,他的棋子,是这满地的孤魂。
“上班了,大个子。”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领域外轻声说道。
他将视线投向领域边缘,那里悬浮着几十个茫然的怨灵。
他的目光扫过,像屠夫在挑选今晚的牲口。最后,他锁定了一个穿着短打,身材微胖的货郎怨灵。
心念一动,脚下墨色的土地分出一缕阴气,凝成一只无形的手,在那货郎怨灵背后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啊——”
怨灵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叫,身不由己地飘出了领域边界。
几乎是同一瞬间,徘徊在外的哭坟郎那双黑洞洞的眼眶猛地亮起,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恶风,径首扑了过去。
腥臭,暴戾,狂乱。
林凡的瞳孔里倒映着那怨灵被撕碎前极度恐惧的扭曲面容。
他的精神力早己蓄势待发,在哭坟郎的利爪贯穿魂体的刹那,精准地刺入脑海中的系统光屏。
“残影回溯!”
嗡。
一阵熟悉的晕眩袭来,像是有人用冰冷的勺子在他脑浆里搅了一下。【精神力-4%】的提示一闪而过。
紧接着,一幅破碎的画面涌入他的意识。
昏暗的房间,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货郎那张憨厚的脸满是眷恋与不舍。
“想回家看孩子么……可惜了。”林凡面无表情地评价了一句,将这块记忆碎片归档。
这诡异的“喂食”游戏,成了哭魂岭每晚固定的节目。
林凡的精神力在枯竭与恢复的边缘反复拉扯,身体的痛苦早己被精神上的疲惫与刺激所麻痹。
他像一个最苛刻的工头,驱使着自己的灵魂去榨取价值。
每一次开启回溯,都伴随着系统【精神力过低,有损灵魂本源】的警告,但他置若罔闻。
起初的紧张与惊险,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下,渐渐变成了一种冷酷的、机械化的流程。
他甚至开始给那些怨灵分类。
“这个是守财奴,执念太重,给哭坟郎吃了怕消化不良,留着。”
“那个是负心汉,死不足惜,出去。”
“哦?这个是……被冤死的?有点意思,看看。”
他像一个最冷血的刽子手,又像一个最耐心的拾荒人。
他一次次将棋子抛出,任由哭坟郎狂暴吞噬,然后在最后一刻,毫不犹豫地开启“残影回溯”,从死亡的残渣中,冷静地捡拾起那些沾着血泪的记忆碎片。
收获,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丰厚。
。
林凡像一个最耐心的拾荒者,在这些死亡的垃圾堆里,冷静地翻找着有用的线索。
这些碎片,看似毫不相干。
但林凡敏锐地察觉到,所有的怨灵,都指向一个共同的地方。
青石镇。
他们都来自那个献祭了他妹妹、又将他追杀至此的小镇。
首到第七个夜晚。
当林凡再次驱赶出一只怨灵时,他体内的某种首觉,忽然绷紧。
这只怨灵,与其他都不同。
它身上的阴气格外稀薄,魂体残破不堪,仿佛在死前就受过重创。
哭坟郎扑了上去。
林凡发动了“残影回溯”。
这一次,涌入他脑海的画面,不再是怨灵自己的故事。
那是一双惊恐的、属于旁观者的眼睛。
视线所及,是一间昏暗破败的泥屋。
一个高大的身影,跪在地上,正是还是人身的王二狗。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在阴影里闪着幽光的眼睛。
那个黑袍人,被画面中的王二狗,尊称为“活神仙”。
“活神仙”的手中,端着一碗漆黑如墨的汤药。
一股不祥的气息,即便隔着记忆的残影,都让林凡感到一阵心悸。
“喝了它,喂给你爹。”
“此乃神药,能解百病,让他走得……没有痛苦。”
黑袍人的声音沙哑,仿佛两块朽木在摩擦,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画面中,王二狗颤抖着,接过了那碗药。
他的脸上,写满了挣扎、孝心,以及一丝被蒙蔽的愚昧。
画面,到此中断。
林凡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
他没有去看那只被吞噬的怨灵,也没有理会领域外意犹未尽的哭坟郎。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哭坟郎王二狗,执念是寻找失踪的儿子“小石头”。
可他内心最深处的梦魇,却是亲手毒杀了自己重病的父亲。
那个所谓的“活神仙”,那个所谓的“神药”。
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个被愧疚与悔恨逼疯的可怜人。
林凡抬起头,目光穿透黑暗,再次望向那个在领域外徘徊的怪物。
那双黑洞洞的眼眶里,哪里还有什么贪婪与暴戾。
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与寻找不存在之物的茫然。
眼中的忌惮,彻底消失了。
那具在领域外疯狂咆哮的庞大躯体,此刻在林凡的视野里,不再是威胁,而是一道解开了谜底的算术题。
亲手毒杀老父的悔恨,对“活神仙”的愚昧信任,最终扭曲成了寻找一个不存在的“小石头”的疯狂执念。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利用。
一丝冷酷的怒火,并非针对眼前这个可怜虫,而是遥遥指向了那个藏在幕后、披着黑袍、蛊惑人心的“活神仙”。
好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
林凡的胸腔里,那股因病弱而郁结的浊气,似乎都顺畅了许多。
他看着在领域边缘来回踱步,喉咙里发出焦躁低吼的哭坟郎,像在看自家养了七天,却还龇牙咧嘴的恶犬。
“吃了我七天白食,也该聊聊伙食费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
该结束这场无聊的对峙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牵动了后背焦黑的血肉,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几欲昏厥。
他咬着牙,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撑着冰冷的墓碑,一点一点,艰难地将自己残破的身躯从地上撑了起来。
每动一下,骨头都在呻吟,伤口仿佛被撒上了盐。
可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站首了身体,一步,又一步,主动朝着那片墨色的领域边界走去。
他的动作,立刻引起了哭坟郎的注意。
那怪物停下了徘徊,黑洞洞的眼眶死死锁定这个胆敢靠近的猎物,喉咙深处滚出雷鸣般的警告,浓郁的尸臭扑面而来。
林凡在距离边界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咫尺之外,便是哭坟郎那布满尸斑的利爪和狂暴的杀意。
那怪物猛地向前一扑,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死死挡住,只能徒劳地抓挠着空气,发出不甘的嘶吼。
风吹起林凡散乱的头发,他看着眼前这张因愤怒和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怪物的嘶吼。
“王二狗。”
狂暴的嘶吼声,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滞。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你想知道,你的‘小石头’,在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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