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的风裹着桂香钻进和府角门，和玦跟着和珅踩过青石板，靴底沾了夜露的潮意。
他摸了摸怀里梅香塞的布包，绿豆糕的甜香混着系统界面的蓝光在袖中忽明忽暗——【江南急件触发】的提示还在闪烁，像块烧红的炭硌着他后槽牙。
“阿玦。”和珅突然停步，月光从飞檐漏下来，在他眉间刻出道浅影，“去前院书房。
福伯说有急件送来。“
和玦脚步一顿。
哥哥的声音比往常沉了三分，尾音却带着极淡的颤，像弦上绷着根细铁丝。
他跟着拐过抄手游廊，看见门房福伯正攥着个黄绢包裹，灯笼光照得他眼角皱纹泛着白：“方才西角门的狗没叫，这信就搁在门槛上。”
和珅接过包裹的手稳得反常，解开绢带时指节却泛了白。
和玦凑过去，就着烛火看清那信纸——冰蚕纸，比寻常宣纸薄三分，在烛火下透出细若游丝的暗纹，是江南织造局专供的贡品，市面上有钱也买不着。
“哥？”和玦碰了碰他胳膊。
和珅突然抖了下，信纸“刷”地展开。
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照见上面墨色未干的字迹：“京城事己了，速来江南一聚。”笔锋清瘦如竹枝，最后那个“聚”字钩得极长，像道悬着的剑。
“是他。”和珅喉结动了动，指腹轻轻蹭过“聚”字的钩角，“李成言。”
和玦盯着哥哥泛白的指尖。
他穿越半年，头回见和珅露出这种神情——像看见故去的额娘最爱的翡翠镯子碎在地上，又像那年冬夜他们挤在破被窝里，听外头债主砸门时哥哥攥紧他的手。
“谁？”
“我阿爷的表侄。”和珅把信纸折了三折，收进随身的檀木匣，“十二岁跟着阿爷跑过蒙古商队，能把羊毛卖出丝绸价。
后来...后来我在户部当差，查盐引案时...“他突然闭了嘴，指节叩了叩桌沿，”当年是我按律办的，他却当我忘恩。“
和玦摸出系统面板，【戏精等级：影帝（初级）】的标识下，新任务正在闪烁：【江南迷局（主线）：查明神秘信件背后真相，完成度≥80%可解锁“见微知著”技能】。
他勾了勾嘴角，踹了踹哥哥的靴尖：“那现在他突然叫咱们去，是要算账还是求救？”
和珅抬眼，烛火在他眼底晃出两星亮：“总得去看看。”
第二日卯时，和府门房的老榆木桌上多了封给梅香的信。
和珅站在廊下看福伯套车，见和玦从角门溜进来，袖中还沾着糖炒栗子的香：“给梅丫头留的？”
“她今早来送卤煮的煤球。”和玦把信往桌上一丢，信封口的梅花印子歪歪扭扭，“我跟她说摊儿暂时交给陈记面铺的老张头，她...嗯，眼睛红得跟糖葫芦上的山楂。”
和珅突然笑了，伸手揉乱他的发：“你呀，嘴硬得像块石头，偏生人家姑娘能啃出甜来。”
和玦拍开他的手，耳尖却热了：“哥你再笑，我就把你小时候偷啃酱肘子被额娘追着打的事写进话本！”
车轱辘碾过石板的声响打断了拌嘴。
和珅翻身上马，缰绳在掌心绕了两圈：“走了。”
和玦跳上马车，掀开车帘时正看见梅香站在街角，月白衫子被风掀起一角。
她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袱，见他望过来，猛地把包袱往身后藏，却又踮脚挥了挥手。
和玦摸出兜里的绿豆糕，咬了口，甜得发腻。
马车出彰义门时，和珅掀帘坐进来。
他解了外袍，露出里面月白中衣，腕间还系着和玦去年用草绳编的“平安结”：“李成言当年在扬州盐市能翻云覆雨，后来突然销声匿迹。
我查过，他的船行三年前运粮到京城，半道沉了三艘粮船——“
“粮船？”和玦坐首了，系统面板突然弹出【关键线索：漕运】的提示。
和珅点头：“户部卷宗里记着，说是遇了风暴。
可当时扬州船商凑了二十万两银子’赈灾‘，你说巧不巧？“他扯松领口，”那二十万两，有三万两进了我阿爷旧部的账——“
“所以他以为是你做的？”和玦突然明白哥哥昨夜的紧绷从何而来，“当年他护着你跟我在雪地里找柴，你却查了他的船？”
和珅没说话，指腹着平安结的草绳。
车外的蝉鸣突然炸响，和玦看见他喉结动了动：“阿爷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钮祜禄家的脊梁，要首‘。
我不能...“
“我知道。”和玦踢了踢他的靴底，“所以现在咱们去把脊梁掰首了。”
七日后的扬州城飘着黄梅雨。
和珅的马车停在东关外的“李记船行”前，和玦掀帘的手顿在半空——朱漆门匾裂成两半，“记”字掉在青石板上，被雨水泡得发胀。
门环上结着拇指粗的蛛网，门缝里钻出的青苔绿得发瘆。
“客官找谁？”
和玦转头，见个梳着银簪的老妇蹲在隔壁菜摊前择菜，竹篮里的青菜沾着泥：“李府早败了三年喽。”她用沾泥的手指点了点，“那船行的李老爷？
早听说死在南洋了。“
和珅翻身下马，靴跟碾过青苔：“可有人见过穿月白杭绸衫、腕间戴翡翠扳指的？”
老妇眯眼想了想，突然一拍腿：“上月十五倒有个白胡子老头来问过，说是李府的管家！”她压低声音，“往南走三条巷，有个破院子，墙根下长着棵老槐树——”
“谢了。”和玦拽着和珅就走，系统界面疯狂闪烁：【检测到关键地点：隐宅】。
三条巷的青石板窄得只能过两人，和玦跟着和珅转过最后道弯，就见墙根下那棵老槐树，枝桠像枯手般搭在半人高的院墙上。
院门关着，铜锁却挂在门环上，轻轻一推就“吱呀”开了。
院里荒草齐膝，正房的窗纸被风卷起一角，露出里面晃动的人影。
和玦刚要喊，和珅突然按住他的肩，指了指地上——两行鞋印，从正房延伸到门口，新得能看见鞋钉的痕迹。
“两位钮祜禄爷。”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和玦猛地转身，见个灰布衫的老头扶着门框，背驼得像张弓，眼角皱纹里沾着草屑：“我家老爷候着哪。”
正房的门帘被风掀起，和玦看见里头坐着个人。
他瘦得只剩层皮，月白杭绸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腕间的翡翠扳指却亮得晃眼——正是和珅描述的李成言。
“善保。”李成言开口，声音像破风箱，“你来得太慢了。”
和珅大步走过去，在他跟前蹲下：“表叔，到底怎么回事？”
李成言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漕运...官商勾结...粮船沉了三艘是假，粮被截了是真！
账本在...在...“他喉间发出咯咯的响，手指猛地松开，整个人向后仰去。
“表叔！”和珅扑过去接住他，手掌按在他颈侧，“阿玦！拿水！”
和玦翻出随身的水壶，却见李成言的手指突然抽搐着指向梁上。
他抬头，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见房梁上钉着个铁盒，盒盖上沾着暗红的痕迹——像血。
黄梅雨还在下，打湿了窗纸。
和玦摸出系统面板，【江南迷局】的完成度跳到了30%，新提示在屏幕中央炸开：【关键人物昏迷，线索中断——请宿主自行探索】。
和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急切：“阿玦，去把门反锁了。”
和玦转身，正看见哥哥抱着李成言，后者的嘴角渗出一缕黑血，在月白衫子上晕开，像朵开败的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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