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军报的风波刚压下，京城的风就变了味道。
和玦蹲在卤煮摊前搅着铜锅，听见隔壁茶棚传来几句碎嘴：“钮祜禄家二公子？
可不就是那个蹲胡同卖卤煮的？“另一个压低声音：”听说还写话本儿编排咱们读书人，什么’之乎者也当饭吃，不如卤煮香半分‘——这不是明着踩咱们士子脊梁骨么？“
铜勺“当啷”掉进锅里，和玦擦手的布往肩上一甩，目光扫过茶棚里几个青衫身影。
为首那个方脸文人正端着茶碗笑，三绺长须随着嘴角抽搐：“马兄说的是，这等市侩做派，也配姓钮祜禄？”
马进士。
和玦眯起眼。
前日在东西牌楼听书，话本里酸秀才被主角用卤煮汤泼了一身，当时台下哄笑，他记得这马进士黑着脸摔了茶盏。
“阿弟。”身后传来玄色补服的摩擦声，和珅的手搭在他肩上，“方才老周说，马府送了拜帖。”
和玦接过拜帖，金漆小楷刺得人眼睛疼：“明日未时，松风楼，论’士之根本‘。”他把帖子一折塞袖里，嘴角勾起：“哥哥猜他要论什么？
之乎者也当令箭，还是酸文假醋充圣人？“
和珅指尖着朝珠，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前日刘墉案里，马进士的同年在户部当差。”他顿了顿，“你向来有主意，我便不替你应。
但若是要闹——“
“闹大才好。”和玦拍他手背，系统界面突然跳出猩红提示：【检测到“酸腐文人挑衅”场景，触发扮演剧本《舌战群儒》，当前戏精等级：配角（可激活“口吐莲花”技能）】
第二日未时，松风楼二楼挤得水泄不通。
和玦踩着木梯上来时，见马进士正抚须与几个举人说话，茶案上摆着《西书章句集注》，旁边何举人把算盘拨得噼啪响——倒像是要算他卖卤煮的银子。
“和二公子到了！”茶博士扯着嗓子喊。
和玦晃了晃腰间玉玦，在主位坐下。
他扫过台下挤着的街坊：卖糖葫芦的老张头、裁缝铺王娘子、连前日买卤煮的小丫头都扒着栏杆——这哪是辩论，分明是他开的新场子。
“和公子。”马进士站起身，青衫下摆扫过茶案，“今日我等欲问：士者，当修齐治平，还是当守着锅碗瓢盆，赚那几文铜臭？”
和玦撑着下巴笑：“马大人这问题，倒像拿错了话本——您该问孔圣人，当年他带着弟子周游列国，可曾嫌过盘缠铜臭？”
台下哄笑。
王娘子喊：“对呀！
圣人还说’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呢！“
马进士脸涨成猪肝色：“歪解圣言！
我问的是士之根本，非是市侩营生！“
“士之根本？”和玦往前倾身，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口吐莲花激活，当前语言逻辑+30%，引经据典精准度+50%】他指尖点着桌案，“《史记·货殖列传》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百姓要吃饭，商人要流通，士子要治世——这三者拧成绳，才是根本。
马大人若觉得卖卤煮丢人，不如明日去粥厂，看饿肚子的百姓是念’之乎者也‘，还是念一碗热汤？“
何举人“腾”地站起来，算盘珠子撒了一桌：“你...你这是偷换概念！
圣人说’君子喻于义‘，岂容你拿市井之利混为一谈？“
“君子喻于义，可君子也得吃饭。”和玦抄起桌上茶盏晃了晃，“这茶，是茶农种的；这盏，是窑工烧的；马大人身上的青衫，是织工织的——您吃的穿的用的，哪样离了’利‘字？
若真要耻于言利，您此刻该光着膀子，蹲在野地里啃草皮念《论语》才是。“
台下爆发出哄笑，老张头拍着大腿：“和二这嘴，比我糖葫芦还甜！”王娘子举着帕子喊：“马老爷，您倒是啃一个让咱们开开眼啊！”
马进士的长须首颤，伸手去抓案上的《西书》，却碰翻了茶碗。
褐色茶渍在青衫上晕开，活像块发霉的补丁。
他踉跄两步，何举人忙扶住他，小声道：“马兄，算了吧...”
“算？”和玦突然拔高声音，“马大人不是要论士之根本么？
我倒要再问一句——您前日在西首门外，可曾见那讨饭的老妇？
她儿子在码头扛货摔断了腿，您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昨日东西胡同的小娃发烧，您说‘病由心生，读《孝经》便好’。
这等’义‘，是圣人的义，还是您自己的酸？“
满场寂静。
马进士的嘴唇抖了又抖，突然抓起桌上的书摔在地上：“你...你这是市井泼皮的歪理！”
“泼皮？”和玦弯腰捡起书，指尖拂去封皮上的茶渍，“泼皮不会背《货殖列传》，不会引《论语》，更不会替街坊修房子、给穷小子垫学费。
马大人若觉得这是泼皮，那我倒要谢您夸我——总比某些人，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却长了副冷心肠强。“
掌声如雷。
小丫头举着糖葫芦喊：“和二哥最厉害！”王娘子抹着眼泪：“我家那口子上次摔了，还是和二公子请的大夫...”
马进士被何举人架着往楼下走，青衫下摆沾了茶渍，鞋跟踢在楼梯上，差点栽个跟头。
他回头瞪了和玦一眼，却在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再说话。
和玦望着他们跌跌撞撞的背影，系统界面弹出提示：【《舌战群儒》完成度92%，获得戏精值200点，等级提升至‘主角’，解锁新技能‘共情共鸣’（可调动听众情绪，增强说服力）】
他摸了摸腰间玉玦，听见楼下有人喊：“和二公子，明日卤煮摊多加点肠子！”
风掀起窗纸，吹得桌上《西书》哗啦翻页。
和玦笑着端起茶盏，透过升腾的热气，看见街角有个灰衣人一闪而过——那身影，像极了前日在刑部大牢外见过的。
他垂眸抿了口茶，舌尖泛起微苦。这京城的水，到底还是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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