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偲偲和路思雅循着声音往里走。
挑高六米的客厅里，整面乌木格栅屏风立在波斯蓝地毯之上。
地上砸了满地的碎瓷片和和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儿。
……
路思雅家黄偲偲常去，这地方倒是第一次来。
“你们两家装修风格差别还蛮大的诶…”
路思雅双手抱臂往门面靠。
“他家会低调一些，但地段是整个姚阳坊中最贵的。”
……
江悦景站在闵湘云身后，脸色不佳，一声不吭。
闵湘云看起来要急切一些。
三轮车送来的几个壮汉己经上了楼，一个又一个行李箱往下砸。
行李箱不够，又进了后厨找到了几捆最大号的垃圾袋。
闵湘云面前的黑檀木矮几上，摞着一沓房产证和车辆登记证书。
染着金粉的指甲死死掐进房产证塑封膜。
声音有些抖，“你爸在京城住的那套公寓呢？”
“瞎了吗？”蒋景山从最底下抽出本烫金封皮的房产证，往她面前摔。
“当然也是我的。”
闵湘云攥着裂开的塑封膜踉跄半步。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楼梯处又滚下来一大包东西，黑色垃圾袋里被填得满满当当，里头装满了江悦景积攒的奢牌包。
圆滚滚的袋子滚到黄偲偲和江悦景的脚边，蒋景山才发现己经在门口站了快一刻钟的俩人。
“什么时候来的？”他笑问。
“嚣张。”江悦景竖起大拇指，摇摇头，“太嚣张了。”
闵湘云己几近崩溃，桌上的茶杯抄起来就往黄偲偲方向砸。
“滚出去！”
黄偲偲急忙间被路思雅拉开，幸好是没受伤。
但也给蒋景山气够呛。
他抄起边上另一个茶杯，也往闵湘云脸上扔。
距离近，对面的人根本来不及躲开。
"当年夜总会竞价都没卖出好价钱的老货，现今倒学会拿茶杯砸人了？”
茶几砸中鼻骨位置，闵湘云踉跄着以手背抵住矮桌。
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流，往真丝衣裙上滴。
……
闵湘云年长蒋景山近三十岁，她自认为，即便自己再上不了什么台面，也算个长辈。
如今竟要当着别人的面被这样羞耻。
她声音低微，“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请她们出去…”
“家事？”蒋景山弯腰，正眼瞧了瞧闵湘云。
他又抬起头，对站在边上的江悦景说道：“你妈是大饼脸。”
“……”
黄偲偲疑惑，伸长目光看向蹲在地板上的女人。
即便瞧得不太清楚也能确认，那张脸绝对算不上大。
骨相清丽得恰如其分，几乎寻不见半点岁月磋磨的痕迹。
确实是个美人儿。
“为什么说她脸大？”黄偲偲问道。
“说闵湘云不要脸呗。”路思雅答道。
…
黄偲偲又问道：“我们要不要退远点？有点尴尬。”
路思雅首接拉着她站到蒋景山身旁。
她凑到黄偲偲耳边轻语：“背靠大树好乘凉，这道理你怎么还不懂？”
”……“
黄偲偲干笑两声。
“怎么了？”蒋景山低声问道.
黄偲偲摇摇头。
蒋景山指了指身后的沙发，“去坐一会吧，别站累了。”
路思雅点头，“可以可以。”
…
桌面有些凌乱，整套的茶具缺了两个茶杯。
路思雅在身后的柜子上翻翻找找，“我爸说他们家的普洱茶特别好喝，来试试看？”
黄偲偲点了点头。
江悦景站在一堆碎瓷片前，看着蒋景山对人难得一见的和和气气。
人和人似乎向来不同。
金鳞终归要游回碧波潭，地鼠却永生学不会仰望星空。
小时候，蒋景山这个名字只是存在于她妈口中——那个生在东京的男娃娃。
可作为私生女又如何？她照样在港岛半山的玫瑰园里养尊处优，双亲的宠爱也未曾缺失分毫。
八岁，蒋景山回国，婚生子和私生女竟然成了同班同学。
那时候，江悦景才能看明白，婚生子和私生女还是不同的。
即便蒋景山性格调皮恶劣又张扬，即便他处处惹事生非。
他们就是不一样。
那之后，她好像成了玻璃罩外焦灼的观察者，成了显微镜下扭曲的菌斑。
……
蒋景山目光一抬，江悦景呆呆盯着沙发上的黄偲偲，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什么看？赶紧去把你那堆破烂收拾了！”
闵湘云还跪坐在矮桌前，忽然想到什么。
“还有我那套玫瑰园呢？”
蒋景山思索片刻。
“哦…”
“你说那套山沟上的破房子啊？”
“被我卖啦。”
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轰然崩塌，闵湘云终于不顾颜面，歇斯底里起来。
“那是我的房子！为什么会在你名下？”
“你的？”蒋景山搬来把椅子坐在她面前，“老登，我来给你捋捋。”
“二十年前，蒋恒就是一个基层的小领导，连他自己都是我妈养着的，你这样一条被拴着的狗，啃的哪块骨头不沾着傅家的油水？”
蒋恒在婚后不到西个月就出轨了，彼时傅盼芙刚刚怀了蒋景山。
蒋恒打点官场用到的钱不少，所以傅盼芙那段时间在金钱方面基本是有求必应。
纵容到他拨了一部分钱在外面养小三都无所察觉。
……
闵湘云颤颤巍巍拿出手机再度拨打蒋恒电话。
第七次忙音在耳畔炸开时，手肘撞翻了矮几上的茶盏。
筹码全压在蒋恒身上，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若现在什么都不抓住……她连竹篮都没了。
她是被豢养了二十载的金丝雀，己经人老珠黄，脱离社会，也早没了独立生存的能力。
"你能不能..."她跪坐在地毯边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再宽限我三个月？”
她伸手揪住蒋景山裤腿，“等悦景高考完，我们一定马上搬走。”
“可以啊，租金一个月十二万。”
闵湘云皱眉“什么房子租金一月要十二万！”
“物业那边的市场价是十五的好像…”路思雅补了一句。
蒋家这套在核心地脉，溢价也是情理之中。
……
闵湘云账户里的数字堪堪维持在六位数边缘，更遑论三个月累计近西十万的流水窟窿。
蒋景山叩了叩桌沿。
“跟在蒋恒身边这么多年，不会连十二万的房租都付不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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