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摇摇头,低声道:“先干活,活下去。”他目光扫过周围麻木绝望的人群,又落在远处元兵晃动的刀矛上,心头一片冰冷。石人己出,谶语在传。这把火,随时会烧起来。而他,这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必须在这把火彻底点燃前,找到立足之地!
接下来的日子,林默成了看守“祥瑞”石人的临时工,虽然依旧要在鞭子下干活,但总算暂时避开了最危险、最繁重的挖泥抬土。他利用这点喘息之机,一边默默观察着工地上元兵的布防、作息规律,一边努力适应着这具孱弱又饥饿的年轻身体。每天分到的稀粥里,他都尽可能地捞出几粒糙米,悄悄塞给阿福和狗剩。这点微不足道的食物,成了维系他们生命线的微光。
然而,饥饿、劳累、寒冷和无处不在的鞭子,像钝刀子割肉,不断收割着人命。工棚里每天都有人倒下,再也爬不起来。尸体被草席一卷,首接扔进汹涌的黄河。
这天傍晚,收工的号角刚吹响,疲惫的人群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向工棚。林默刚走到自己那个窝棚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泣和惊恐的呼喊。
“阿福哥!阿福哥!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阿福不行了!”
林默心头一沉,猛地掀开草帘钻了进去。昏暗的光线下,只见阿福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脸色灰败,牙关紧咬,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嘴角溢出白沫。狗剩和另外几个同乡围在旁边,手足无措,脸上满是绝望。
“怎么回事?”林默挤过去,蹲下身。
“不知道…刚…刚回来还好好的,突然就…就这样了!”狗剩带着哭腔,“像是…像是撞邪了!”
林默伸手摸了摸阿福的额头,滚烫!再看他的抽搐状态和口吐白沫,一个清晰的诊断闪过脑海——癫痫持续状态!癫痫在这个时代,几乎等同于死亡判决书!
“按住他!别让他咬到舌头!”林默厉声喝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狗剩等人被他吼得一愣,下意识地听从,七手八脚地按住阿福剧烈挣扎的身体。
林默迅速在阿福身边跪下,目光在简陋的窝棚里急扫。没有药!什么都没有!他猛地撕下自己本就破烂的衣角,用力揉成一团,试图掰开阿福紧咬的牙关。阿福的力气大得惊人,牙关紧闭,那团破布根本塞不进去。时间就是生命!持续抽搐会严重损伤脑细胞!
“撬棍!找根细点的硬东西来!快!”林默冲着狗剩吼道。狗剩慌乱地西下摸索,从角落里找到一根用来支草席的、小指粗的硬木棍。
林默接过木棍,毫不犹豫地、小心地将一端强行撬开阿福紧咬的牙关缝隙,迅速将那团破布塞了进去!防止他咬断自己的舌头。
“按住!别让他乱动!”林默再次下令,同时飞快地解开阿福胸前破烂的衣襟,让他呼吸尽量顺畅。然后,他双手用力,开始有节奏地按压阿福的胸腔,进行简单的心肺复苏(虽然对癫痫作用有限,但能提供基本循环支持),同时密切观察着阿福的瞳孔和呼吸。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冷静和专业。窝棚里其他人都看呆了,连哭泣都忘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阿福的抽搐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呼吸依旧微弱。林默额头上全是汗,后背的鞭伤也隐隐作痛。他不敢停,不断地按压,不断地呼唤:“阿福!撑住!听见没有!撑住!”
也许是按压起了作用,也许是阿福自身的生命力顽强,那剧烈的抽搐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变成了间歇性的轻微抽动。阿福灰败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相对平稳。
“呼…”林默长出了一口气,浑身脱力,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混着泥污。
“小默…阿福他…”狗剩声音发颤。
“暂时…没事了。”林默喘息着,抹了把汗,“是痫症(癫痫的古称),发作得太急太猛。现在缓过来了,但得让他安静休息,千万别再惊扰他。”
窝棚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看向林默的目光都变了。不再是看那个瘦弱沉默的同伴,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敬畏的探寻。刚才他那番果断利落、闻所未闻的救人手段,彻底震住了这些朴素的民夫。
“小默哥…你…你会治病?”狗剩小心翼翼地问。
林默疲惫地摇摇头:“跟我爹…学过一点土方子。”他再次搬出了那个虚构的“村塾先生”父亲做挡箭牌。在这个时代,懂得急救知识,尤其是处理这种急症,太过惊世骇俗。
然而,消息像长了翅膀。第二天,林默“起死回生”救了阿福的事迹就在这片小小的民夫营地里悄悄传开了。起初是半信半疑,但当有人真的在劳累过度晕倒或受了皮外伤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找林默,而他总能给出一些简单却有效的处理建议(比如按压止血、用烧开的水清洗伤口、告诉他们在附近寻找有消炎作用的草药)后,一种无声的信任开始凝聚。
他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随时可能倒下的少年林默。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骚动惊醒了窝棚里所有人。一个浑身是血的民夫被几个人抬了进来,放在草堆上。他是在夜里偷溜出去想挖点野菜充饥时,被巡夜的元兵发现,当做逃跑者,挨了一刀,又被凶狠地踢打了一顿。
借着窝棚缝隙透进来的惨淡月光,林默看到伤者腹部一道狰狞的刀口,肠子隐约可见,肋骨似乎也断了几根,口鼻都在冒血,气息奄奄。抬他进来的几个人面如死灰,绝望地看着林默。
“小默…救救他吧…他…他是为了大家…”其中一人哽咽道。
又是致命伤!林默的心沉了下去。没有手术器械,没有消毒条件,没有抗生素!在这个时代,这种伤势,神仙难救!
他蹲下身,快速检查。伤口太深,出血不止,腹腔污染严重,还有严重的内出血迹象。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烧水!最烫的开水!越多越好!干净的布!快!”林默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窝棚里的人立刻动了起来。
他指挥着人将伤者放平,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破布(用开水反复烫煮过)按压住腹部的伤口,试图减缓出血。然后用温开水(凉开水兑了开水)小心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物。他让人找来了针线(缝补衣服的粗针麻线),同样用开水煮过。没有麻醉,伤者己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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