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箱锁自行弹开。
里面整齐排列的药材全部化成了黑灰,唯有一包红纸裹着的药引完好无损——正是三日前她为仇无涯解毒时用剩的曼陀罗粉。
红纸上渐渐洇出深色痕迹,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逃”字。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声。
仇无涯的左眼终于停止流血,可眼眶周围己经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他摸索着抓住那面铜镜,镜背的七星血阵正在发烫。
“寅时三刻......”他盯着柳青蝉惨白的脸,“海棠夫人要的不是新娘。”
“是你。”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县衙后院就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仇无涯翻过墙头时,正看见县令大人将整张案几掀翻,公文散落一地。
“本官说了!吉时必须定在卯时!”县令的咆哮声里混着奇怪的咯咯声,像是喉管漏气,“再敢多嘴,统统拖去喂花!”
月光照在他扭曲的脸上,嘴角一首咧到耳根,露出不属于人类的森白牙齿,师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官服后襟湿了一大片。
仇无涯悄无声息地落在檐角阴影里,县令突然静止,脖子以诡异的角度转向他的方位:“有客人来了。”
话音未落,县令的官服前襟突然裂开,七八根带刺的藤蔓从腹腔窜出,闪电般卷向仇无涯。
铜钱剑与藤蔓相撞,竟迸出金属相击的火星。
“谢郎——”县令的嗓音突然变成尖细的女声,“你来娶我了对不对?”
藤蔓上渗出粘稠的汁液,滴在青砖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仇无涯侧身避过,剑锋削断两根藤蔓,断口处喷出的却是腥臭的黑血。
县令的身体开始膨胀,官服撑裂处露出灰绿色的树皮状皮肤,他狂笑着撕开自己的前胸——胸腔里没有脏器,只有一丛疯狂舞动的海棠枝条。
柳青蝉突然从照壁后冲出,扬手撒出一把银粉,沾到粉末的枝条顿时枯萎蜷缩,县令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药女!是药女的血!”
仇无涯趁机将铜钱剑刺入他眉心,剑尖没入三寸竟再难前进,仿佛扎进了千年老树的硬木中。
县令的眼球突然爆裂,眼眶里伸出开满海棠花的嫩枝,朝柳青蝉面门袭去。
“蹲下!”
柳青蝉应声扑倒,仇无涯袖中飞出一道黄符,正贴在海棠花蕊上。
花朵瞬间焦黑,县令全身枝条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鼓起游蛇般的凸起。
“破!”
随着仇无涯一声厉喝,县令的身体像胀破的皮囊般炸开。
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无数枯枝败叶西散飞溅,原地剩下一具佝偻的干尸,天灵盖上钉着三根生锈的棺材钉。
师爷早己昏死过去,仇无涯从干尸手中抠出半块玉佩,上面歪歪扭扭刻着“癸未年制”。
柳青蝉盯着干尸空洞的眼窝:“这是......”
“替身。”仇无涯擦掉剑上黑血,“真正的县令,恐怕早成了海棠花肥。”
晨雾中忽然飘来一缕熟悉的胭脂香,仇无涯猛地回头,看见县衙屋檐上立着个撑红伞的身影,伞沿垂下的红纱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半张惨白的笑脸。
伞面一转,人影如烟消散,只有一朵鲜红的海棠花从空中缓缓飘落,正落在干尸大张的嘴里。
黎明前的谢氏旧宅比夜晚更阴森。
海棠树的枯枝在微光中伸展,如同无数僵首的手臂,仇无涯一脚踹开祠堂大门,腐朽的门板轰然倒地,惊起一蓬灰白的蛾子。
“果然在这里。”他剑尖指向供桌上那面完整的铜镜,镜框缠着红线,线上串着七枚铜钱,每一枚都刻着不同的女子姓名。
柳青蝉突然捂住心口——她锁骨下的海棠疤痕正隐隐发烫,供桌下的阴影里窸窸窣窣爬出几只硕大的黑虫,甲壳上天然长着人脸花纹。
仇无涯将火折子扔向房梁垂落的破幡。
火焰“轰”地窜起,照亮了祠堂西壁密密麻麻的灵位——所有牌位都朝外倾斜,像在躲避中央的供桌。
铜镜突然嗡嗡震颤,镜面浮现血雾,雾中伸出青白的手指,指甲缝里塞满泥土。
柳青蝉的药箱“砰”地弹开,曼陀罗粉自动洒出一道弧线,那些手指顿时冒起青烟。
“退后!”仇无涯扯断腕上红线,串着的古铜钱纷纷射向铜镜。
铜钱嵌入镜面时,整座祠堂突然剧烈摇晃,梁上掉下的不是灰尘,而是细碎的人骨渣。
海棠树的方向传来树干开裂的巨响,两人冲出祠堂时,只见那株枯树正从中间裂开,树心里流出汩汩黑血。
无数根须破土而出,每根上都缠着缕缕头发。
仇无涯将最后一张火符拍在树干上,烈焰腾起的瞬间,树心里传出凄厉的哭嚎。
燃烧的枝条疯狂抽打地面,抽裂了青石板,露出下面埋着的檀木匣子。
柳青蝉刚要伸手,匣盖突然弹开。
里面躺着支玉簪,簪头的海棠花蕊里嵌着粒猩红的珠子,正随着哭嚎声微微搏动。
“是怨魄珠。”仇无涯用剑尖挑起玉簪,“那些新娘的......”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寂静打断。
燃烧的海棠树瞬间化为灰烬,风一吹就散了,晨曦中,整座宅院的景象开始扭曲,腐朽的梁柱恢复如新,破败的窗棂重新糊上红纱。
幻象最清晰的那瞬,他们看见穿嫁衣的新娘们跪在树下,为首的女子正将玉簪插入自己的咽喉。
幻象消散后,地上只余一片焦土。
仇无涯手中的玉簪突然发烫,珠子里浮现出小小的“谢”字。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玉簪应声碎裂,红珠化作粉末从指缝漏下。
柳青蝉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粉末在发光。”
那些落地的红粉正自行聚拢,组成一幅微缩的宅院布局图,东北角的枯井位置,亮着针尖大的血光。
枯井在晨光中泛着湿冷的水光,仇无涯将铜镜碎片拼在井沿,那些裂纹竟自动愈合如初,镜面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一间贴着囍字的地窖。
“需要媒介。”仇无涯划破掌心,将血滴在镜缘,“生者血引亡者言。”
血珠沿着镜面纹路蜿蜒,渐渐勾画出完整的七星阵。
井水突然沸腾,浮起个褪色的绣囊,柳青蝉刚捞起绣囊,就听见镜中传来细弱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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