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西侧报刊亭的阴影里,暑气被铁皮顶棚烤成扭曲的热浪。刀疤李斜倚着水泥柱,胶鞋底碾烂第N个烟蒂,吐出的烟圈在空气中洇开,和他右脸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一样,像条活蛇在蠕动。摊在膝头的《广州日报》头条“南方市场经济特区建设”蒙着烟渍,而他眯起的左眼正透过烟雾,把二十米外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嚼碎——那男人举着的硬纸板上,“张老板”三个字的红漆还没干透,旁边女人压着听筒的肩头在抖:“……王哥说K35次准点到,西广场停车场带车来……”
烟圈里的信息掠夺
刀疤李的喉结猛地滚动,像吞下枚铁钉。他掐灭烟头的瞬间,火星溅在报纸“特区建设”的标题上,烫出个焦黑的窟窿——就像他九年前在达州矿场被雷管炸出的疤。此刻女人听筒里的电流杂音,在他耳朵里却格外清晰:“……密码箱里有样品领带……开发区急单……”
“刀疤哥,这回能捞多少?”矮个小弟凑过来,袖口结痂的划伤裂开道缝——前天扒窃时被失主用钥匙划的,伤口里还嵌着口红印。刀疤李扯住他衣领,劣质的确良布料蹭得掌心发痒:“少废话!K35次,张老板,密码箱里有现金和领带。”他说话时,唾沫星子溅在小弟手背上,混着汗渍渗进伤口,疼得小弟一哆嗦。
牌桌上的暴力基因
刀疤李甩下巴的刹那,两个蹲地斗地主的同伙立刻收牌——其中一人指尖还夹着半张方块七,牌角缺了口,正是三天前骗浙江商人时“顺”来的。他们融入人潮的动作像两条泥鳅,鞋跟蹭地的细碎声响,和刀疤李腰间弹簧刀的咔嗒声遥相呼应。
“上个月那浙江佬,三千块现金加半打领带,”刀疤李咧开嘴,后槽牙的烟渍在阴影里泛着鬼火般的光,“哄到厕所后面,麻袋一套,现在还在番禺工地扛水泥呢!”他摸了摸脸上的疤,九年前的雷管碎片似乎在皮下发烫,每次作案前都痒得钻心——这道疤就是他的“顺风耳”令牌,让手下见了矮三分,让“水鱼”见了腿发软。
警匪片与诈骗的互文
穿碎花衬衫的女人挂电话时,电子表指针卡在两点五十。刀疤李盯着她手腕上的塑料表,突然想起三天前抢的布料商——那家伙怀里揣着包西湖龙井,现在正泡在他的搪瓷缸里,茶叶渣子漂在水面,像极了他脸上没刮干净的胡茬。
远处“夜来香”录像厅传来香港警匪片的枪声,粤语对白混着广场上“住宿吗”的吆喝,织成密网。当K35次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刀疤李的俩小弟己如饿虎扑向闸机口的蓝衬衫男人,一左一右勾住他胳膊:“张总!王哥去开发区了,派我们来接!”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刀疤李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嘴角上扬时,那道疤痕像条蜈蚣般蠕动,恰好对准男人拖行的密码箱——箱轮碾过地面的声响,和录像厅里的枪声节奏一致。
疤痕与烟头的隐喻
刀疤李跟在后面,胶鞋底碾过自己刚才掐灭的烟头,焦油渗进鞋底纹路,像极了他疤痕里永远洗不掉的矿渣。他看着小弟拽住密码箱的手——那只手三天前还在摸扑克牌,现在正攥着别人的活命钱,指缝里的口红印被汗水泡得发红,像极了张老板硬纸板上未干的红漆。
“见着密码箱就往死里拽!”他低吼着,喉管里卡着的浓痰随声音震动。这时录像厅里传来警察抓贼的呐喊,而广场上,张老板正被俩小弟架着走向停车场,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极了刀疤李老家矿场里拖运煤炭的缆车——只不过这回,缆车上载的是一个异乡人的梦想,和他怀里那包还没泡开的西湖龙井。
烟渍报纸与弹簧刀
刀疤李弯腰捡起地上的《广州日报》,烟渍斑斑的“特区建设”标题下,有篇报道写着“火车站治安专项整治”。他用指甲刮了刮报纸上的油墨,突然发现自己掐灭烟头的焦痕,正好在“整治”两个字中间,烫出的窟窿像只嘲讽的眼睛。
他把报纸塞进裤兜,指尖触到弹簧刀的雕花刀柄——九年前矿难幸存后,他用赔偿款买了这把刀,刀柄上刻着“顺风耳”三个字。此刻刀柄硌着大腿,和脸上发痒的疤痕遥相呼应,而远处小弟们己经把张老板塞进面包车,密码箱在后备箱发出“哐当”巨响,和录像厅里最后的警笛声一起,成了九十年代广州火车站特有的爽点BGM——当暴力撕开文明的外衣,当诈骗成为生存的技能,那道狰狞的疤痕,就是刻在时代皮肤上的最爽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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