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客厅，打开灯，一边抬手挡刺眼的灯光，一边寻找江峥的身影。
江峥在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
陆砚清看到了江峥手里的刀，他嗤笑一声，“呵……想解脱了？”
他慢悠悠地踱步，目光在江峥苍白失神的脸上扫视。
“看着我这么费劲地管着你，烦了？想一了百了？”
他没有像寻常人那样冲过去质问或阻止，反而转身，径首走进了厨房。
金属碰撞的轻响传来，片刻后，陆砚清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西餐刀。
他踱步回到沙发前。
然后，毫无预兆地他俯下身，刀尖轻轻抵在了江峥的下颌，迫使江峥抬起头。
陆砚清凑得极近，近到江峥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未散的烟味，以及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某种病态兴奋的危险气息。
“想试试疼的滋味？嗯？”陆砚清的声音压得很低，刀尖微微用力，在江峥细腻的皮肤上压出一道浅浅的、几乎要渗血的凹痕。
“想感受一下生命流逝是什么感觉？我教你啊。我保证，比你自己笨手笨脚弄得利索，也比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有趣得多。”
他紧紧盯着江峥的眼睛，试图寻到一丝恐惧。
他需要江峥害怕，需要他反抗，需要他证明他还有生的欲望，哪怕是被迫的。
然而，江峥的反应让他无比泄气。
江峥只是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被刀尖的寒意激起的本能反应之后，眼神里甚至连恐惧都没有，只有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疲惫和漠然。
仿佛抵在脖子上的不是利刃，而是一根无关紧要的稻草。
他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是一种无声的、彻底的放弃和邀请？
这种彻底的、油盐不进的漠视，比任何反抗都更让陆砚清感到一种失控的愤怒和挫败。
他的威胁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精心营造的恐怖氛围瞬间显得可笑。
他期待看到的效果落空了。
“操！”陆砚清低咒一声，猛地收回了刀。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
陆砚清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他回想起来自己忘了把江峥手里的刀夺走。
他试图说服自己，江峥那副死样子就是装出来的，就是懦弱，就是矫情！
他不敢的！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滚回房间睡觉，对，一定是这样。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陆砚清没有听见脚步声和关门声。
自己那句“自己割的，要不你也试试。”带着自嘲和恶意甩出去的话，此刻却疯狂出现在他脑海里。
还有当年父亲那声嘶力竭、混杂着无尽恐惧和暴怒的吼叫，“陆砚清！你他妈疯了？！”
陆砚清的心跳骤然失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比刚才的烦躁强烈百倍、千倍！他几乎是撞开了房门冲出去。
“操！江峥？！”他吼着，再次打开客厅的灯。
刺眼的光线下，江峥还坐在沙发上，姿势似乎都没变过，无声地看着他。
不对劲，这是陆砚清的第一想法，江峥平常周身散发的气场是丧，麻木感，而现在是解脱和释然。
他视线猛地望向江峥垂放在沙发边的手腕上，鲜红的液体正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落在昂贵的长绒地毯上。
陆砚清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他仿佛又闻到了自己血液里那股浓重的铁锈味，以及手腕处似乎传来了久违的、撕裂般的疼痛感。
眼前江峥的血，和他记忆深处自己流出的血，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你他妈有病吧！”恐慌和愤怒，使陆砚清失控地骂出了声。
这声怒吼，虽是对着江峥，但更像是对着那个曾经，同样举起刀片的自己。
他两步跨到沙发前，根本没时间去想别的，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
膝盖重重砸在地毯上。
他来不及寻找医疗箱的位置，随手抓起一块布，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勒住止血点。
“江峥！你真是疯了？！好赖话听不明白是吗？！”陆砚清的声音带着颤抖。“你不要命了！”
他体会到了，无比清晰地体会到了当年父亲发现他时，那种极致的、混杂着暴怒和绝望的恐惧，原来看着一个人决绝地放弃生命，是这种感觉。
“别动！”他厉声吼道，另一只手试图去控制江峥因失血而开始发冷、颤抖的身体。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
江峥似乎真的没力气挣扎了，或者说，他根本无意挣扎。
他只是任由陆砚清摆布，仿佛灵魂己经抽离，只剩下这具躯壳和手腕上不断流逝的温度。
“医生…对，医生…”陆砚清猛地抬头，视线在客厅里疯狂扫视，寻找那个该死的呼叫铃或者电话。
找到了！壁挂式的紧急呼叫面板就在不远处的墙上。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沾满鲜血的手掌狠狠拍在面板的红色按钮上，发出刺耳的蜂鸣。
他对着内置麦克风嘶吼，声音己经完全变形：“呼叫医生，朋友不小心伤到手腕！大出血！快！！！”
做完这一切，陆砚清立刻扑回江峥身边。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收紧止血布，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压。
他能感觉到江峥手腕的脉搏在自己指下微弱地跳动。
“看着我！江峥！看着我！”陆砚清低吼着，试图抓住对方涣散的目光。
他不再骂了，声音里只剩下一种近乎哀求的强硬，“别睡！听见没有？撑住！”
他腾出一只手，带着血污，有些粗暴地拍打江峥冰凉的脸颊，试图唤回一点意识，“别睡！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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