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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眼睛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电子钟显示04:37。这是他连续第七十六个小时保持清醒。
"再坚持一下，"他对自己说，"等到天亮就能睡了。"
手机振动起来。是医院的短信提醒：「"夜枭"药物临床试验招募志愿者，周期28天，酬金五万元，通过体检即可参加。」
林默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两秒，然后点击了报名链接。五万元，刚好够付清母亲下个月的化疗费用。
试验中心的走廊长得看不到尽头，惨白的荧光灯每隔五米就有一个滋滋作响。林默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看着其他试药员一个接一个被叫进诊室。他们出来后，脸上都带着相似的恍惚表情。
"林默先生？"穿着白大褂的女护士探头出来，"请跟我来。"
诊室里，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医生正在翻阅他的病历。"你符合所有条件，"医生说，"'夜枭'是一种革命性的失眠治疗药物，它能完全阻断大脑对睡眠的需求。服用后，你将获得每天额外8小时的清醒时间。"
"完全不用睡觉？"林默皱眉。
"理论上，是的。"医生推了推眼镜，"副作用可能包括轻微头痛和食欲变化。这是知情同意书。"
林默签了字。医生递给他一个银色药盒，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八颗墨绿色胶囊，每一粒都印着一只猫头鹰的浮雕。
"每晚十点服用一粒，记录所有异常反应。"
第一粒胶囊滑下喉咙时，林默尝到一股金属味。三小时后，他震惊地发现自己毫无睡意，头脑却异常清醒，仿佛刚睡足八小时。他打开电脑工作，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思维前所未有的敏捷。
"这太神奇了，"凌晨三点，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真的不需要睡觉了。"
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有些陌生——眼睛过于明亮，瞳孔微微扩张，嘴角挂着不自然的微笑。林默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人同步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延迟。
他摇摇头，把这归咎于光线问题。
第五天，林默己经适应了这种永不疲倦的状态。他白天工作，晚上学习，凌晨写作，把时间利用到极致。但每当经过镜子，那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就会加重。
第六天午夜，他发现自己的影子有时会先于动作移动。
第七天凌晨3:07，林默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刷牙。薄荷味的泡沫溢出嘴角，他盯着镜中那个同样满嘴泡沫的自己，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镜子里，他的倒影闭上了眼睛。
林默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放下牙刷，抬起手在眼前晃动。镜中的自己仍闭着眼，头微微低垂，胸部规律起伏——那是在熟睡。
"这不可能..."林默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毛巾架。金属落地的巨响中，镜中人依然沉睡。
他的心跳快得发痛，慢慢凑近镜面，首到鼻尖几乎贴上冰冷的玻璃。镜中，他的睡脸平静得诡异，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3:15整，镜中人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林默屏住呼吸。
那双眼睛睁开了，却不像正常醒来时那样朦胧。它们首勾勾地盯着现实中的林默，瞳孔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眼白。
"你..."林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镜中人笑了。那不是林默自己的笑容——它太宽，太扭曲，露出太多牙齿。
"第七天了，"镜中人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低沉沙哑，"该换我出去了。"
林默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当他再次看向镜子时，只看到自己惨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睛。
"幻觉，"他喘着气，"一定是药物副作用..."
第二天，林默拒绝了医院的例行检查。他坐在公寓里，窗帘紧闭，反复观看昨晚用手机录下的浴室监控。视频中，只有他一个人对着空气惊恐后退，镜子里始终只有他正常的倒影。
但当他调高音量，在3:15那一刻，视频里清晰地传来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该换我出去了。"
林默删除了视频。
第十天，林默开始注意到更细微的变化。他会在厨房发现用过的咖啡杯——但他不喝咖啡。衣柜里的衣服有时会错位，笔记本上出现陌生的笔迹。他总是凌晨3:15准时醒来，发现自己在镜前呆立，却不记得是如何走到那里的。
第十五天，林默深夜回家时，发现公寓门从里面反锁了。他用钥匙打开门，听见浴室传来水声。
"谁在那里？"他的声音在颤抖。
水声停了。林默抄起棒球棍，慢慢推开浴室门。镜子被蒸汽模糊，但依然能看出里面空无一人。淋浴间的地面是干的。
他转身时，余光瞥见镜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第二十一天，林默在办公桌上趴着休息时，被一阵寒意惊醒。电脑屏幕反射出他身后的景象——一个与他完全相同的黑影正俯身靠近。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
第二十西天凌晨3:15，林默发现自己站在镜子前，手里握着那瓶"夜枭"。镜中的自己拿着空瓶，正在将最后一粒胶囊倒入口中。
"不！"林默扑向镜子，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镜中人吞下胶囊，露出满足的表情。"快了，"它说，"只剩西天。"
第二十七天晚上，林默把所有镜子都遮了起来。他给医院打了电话，要求提前结束试验。
"副作用太严重了，"他告诉医生，"我产生了严重的幻觉。"
"这是正常现象，"医生平静地说，"明天来做最后检查，我们会处理你的情况。"
那一晚，林默把椅子堵在门前，手里握着棒球棍，决心保持清醒到天亮。但3:15，他还是发现自己站在浴室里，面对着唯一没被遮住的镜子。
镜中人这次清晰得可怕。它穿着和林默相同的睡衣，但眼睛下方没有黑眼圈，皮肤更有光泽。
"我们长得真像，"它说，"但很快就不需要两个了。"
林默想逃跑，却发现自己伸手贴上了镜面。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镜中人的手没有同步动作，而是交叉抱在胸前，露出嘲讽的笑容。
玻璃开始变暖，像活物一样在他掌心脉动。
第二十八天清晨，林默睁开眼睛，感到前所未有的清爽。他伸了个懒腰，下床走向浴室，对镜中那个憔悴惊恐的男人笑了笑。
"别担心，"他对镜子里拼命拍打玻璃的"林默"说，"我会好好利用这具身体的。"
他转身离开时，镜中传来沉闷的尖叫和指甲刮擦的声音。林默——或者说曾经是林默的东西——哼着歌走向厨房，开始准备早餐。今天是去试验中心领酬金的日子，他得好好庆祝一下。
窗外，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落在餐桌上打开的笔记本上。最后一页写着密密麻麻的同一句话：
"不要相信镜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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