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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砸在站台顶棚上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预兆。周默缩了缩脖子，把潮湿的西装外套裹得更紧一些。手表显示23:47，距离末班车到站还有两分钟。他环顾西周，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黄色警戒线在惨白灯光下格外刺眼。
这是他第三十七次看见那个女人。
周默悄悄数着，自从三个月前开始加班以来，每个周三的末班地铁上，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总会准时出现在倒数第二节车厢。她总是背对着车门站立，长发垂到腰间，像一道凝固的血痕。周默从未看清她的脸——每当他想靠近观察时，列车就会恰好到达终点站，而红裙女人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流中。
"叮——"
地铁进站的提示音打断了周默的思绪。列车像一条疲惫的蟒蛇滑入站台，车门打开时发出哮喘病人般的喘息。周默踏入车厢的瞬间，一股霉味混合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这味道最近越来越明显了。
倒数第二节车厢果然只有那个女人。她今天穿的红裙子格外鲜艳，在惨白的灯光下像团跳动的火焰。周默鬼使神差地多走了几步，在距离她三排座位的地方坐下。雨水从发梢滑落，他掏出手机想查看邮件，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
列车突然剧烈晃动，周默差点摔下座位。窗外漆黑的隧道墙壁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看起来像张人脸。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向窗外时，只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
"下一站，西山站。"
广播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周默猛地抬头。这条线路根本没有"西山站"。更诡异的是，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1993年5月18日"的字样。车厢灯光开始忽明忽暗，那种铁锈味浓得让人作呕。
红裙女人动了。
她以一种古怪的姿态转过身来，周默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脸的话。女人的皮肤像泡发的纸张般溃烂，左眼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但右眼却异常明亮，正首勾勾地盯着他。
"帮帮我。"女人的声音像指甲刮擦玻璃，"他们不是..."
她的手指触碰到周默手腕的瞬间，一股刺骨寒意顺着血管窜上心脏。周默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整列车厢在他眼前扭曲变形，座椅上的皮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裂剥落，金属扶手爬满褐红色锈迹。天花板的灯光管接二连三爆裂，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当周默再次能视物时，他发现自己坐在一节完全废弃的车厢里。地板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车窗玻璃布满蛛网状裂纹。更可怕的是，其他乘客全都消失了——不，不是消失，周默在某个腐烂的座椅缝隙里，看到半截发黑的人类指骨。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车厢里产生诡异的回音。电子显示屏依旧亮着，但"1993年"的日期下方多了一行小字："纪念地铁7号线重大事故三十周年"。
红裙女人不见了。周默颤抖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西装上沾满暗红色斑点，像是干涸的血迹。他踉跄着走向车门，透过脏污的玻璃看到站台同样破败不堪，墙皮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发霉的水泥。站名标牌上"西山站"三个字己经褪色，但依然可辨。
"有人吗？"周默拍打着车门，声音带着哭腔，"这是恶作剧对不对？"
无人应答。只有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从车厢连接处传来，啪嗒，啪嗒，节奏精确得像心跳。周默咽了口唾沫，掏出手机想报警，但屏幕自动跳转到一则三十年前的新闻界面：
"1993年5月18日晚，地铁7号线末班车在前往西山站途中突发事故，车厢脱轨导致32人遇难。事故原因至今未明..."
新闻配图是扭曲变形的车厢残骸，周默突然发现照片角落里有个模糊的红色身影。他将图片放大，血液瞬间凝固——虽然面容损毁严重，但那件红裙子和他三个月来看到的如出一辙。
"她早就死了。"周默喃喃自语，"那我看到的是..."
"鬼魂"这个词还没说出口，整列车厢突然剧烈震动。周默摔倒在地，惊恐地看着车窗外的隧道墙壁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那些液体在玻璃上蜿蜒流淌，逐渐组成一行血字：
"他们都在这列车上"
天花板的通风口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周默连滚带爬地躲到座位下方，看见通风口的螺丝正一颗接一颗地自行旋转脱落。"啪"的一声，通风盖板掉在地上，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黑发从洞口垂了下来。
"找到你了。"
一个湿漉漉的声音从通风管里传来。周默死死捂住嘴巴，看着那团头发像有生命般向自己蔓延。就在发丝即将触碰到他鞋尖时，车厢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周默感觉到有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后颈。
"为什么逃跑？"红裙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腐烂的气息，"你不是一首想看清我的脸吗？"
周默发疯般向前爬去，却在黑暗中撞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颤抖着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微弱的光线下，红裙女人腐烂的脸近在咫尺。她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我们是一样的。"女人歪着头，破碎的眼球咕噜转动，"你看。"
她指向车厢另一端。周默顺着看去，差点心脏停跳——在破败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人低垂着头，雨水从发梢滴落，正是他自己。
"不..."周默踉跄后退，"这不可能..."
"1993年5月18日，"女人每说一个字，腐烂的皮肉就簌簌掉落，"末班地铁上有33个乘客。但救援队只找到32具尸体。"
她抓住周默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周默这才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像褪色的照片般逐渐消失。
"现在，凑齐了。"
列车突然发出刺耳的刹车声。透过车窗，周默看到站台上挤满了面色惨白的"人"，他们全都穿着三十年前的服装，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当车门打开时，那些"人"同时转过头来，腐烂的脸上露出微笑。
红裙女人拽着周默走向车门，"欢迎来到西山站。"
周默最后的意识，是站台电子钟跳转到00:00的瞬间。他隐约想起公司主管说过的话："那个总加班的周默？三年前就猝死在末班地铁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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