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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祖宅的阁楼上，手里捧着那本泛黄的相册，感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窗外的雨己经连续下了三天，雨水顺着老旧的瓦片滴落，在窗台上敲打出不规律的声响，像是某种密码。
这本相册是昨天整理祖父遗物时发现的，封皮是深褐色的牛皮，边缘己经磨损得露出纤维。我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1947年的家族合影映入眼帘。照片是黑白的，但保存完好，能清晰地看到祖父母坐在前排的藤椅上，身后站着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们，那时父亲才七岁，穿着小西装，表情严肃。
就在我准备翻页时，目光却被照片角落里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那是一个穿着蓝色旗袍的女子，站在最边缘的位置，几乎要被相册装订线挡住。她面容模糊，但能看出是瓜子脸，头发挽成一个旧式的发髻。奇怪的是，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家里有这样一位亲戚。
"姑姑，这张照片里穿蓝衣服的是谁啊？"我拿着相册下楼，找到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姑姑。
姑姑的手停在半空，菜刀悬在砧板上方。她慢慢转过头，视线落在我手中的相册上，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什么蓝衣服的？"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把照片指给她看。姑姑盯着看了很久，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那时候我还小，但家里没有穿这种旗袍的亲戚。"
我回到书房，把相册平摊在桌上，用手机拍下那张照片放大查看。蓝衣女子的面容在数码放大后更加模糊，但她的姿态却很清晰——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站姿端正，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更诡异的是，在她所站的位置后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而现在那幅画正挂在我身后的墙上。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页页翻看相册。这本相册记录了从1947年开始每年的全家福，奇怪的是，从1948年的照片开始，那个蓝衣女子每年都在照片里出现，而且位置一年比一年靠近中心。
1953年的照片中，她己经站在第二排；1960年时，她紧挨着祖母；到了1975年，也就是祖父去世那年，她竟然站在了祖父空出来的椅子上。照片上的家族成员似乎都对她视而不见，没有人看向她的方向，也没有人与她有肢体接触。
我翻到最后一页——2007年的照片，这是上个月刚拍的，当时全家回来给祖宅做年度修缮。照片里，我们一家三口站在老宅门前，父亲站在中间，我和母亲分别两侧。而在我们身后，透过老宅的大门，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穿蓝色旗袍的女子站在门厅的阴影里，她的脸正对着镜头。
我的手开始发抖。我记得很清楚，拍照那天家里除了我们三个，没有其他任何人。
阁楼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有人踩在了老地板上。我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是阁楼的入口。祖宅的阁楼己经很多年没人上去了，自从祖父去世后，那里就被锁了起来。
我放下相册，从书桌抽屉里找出那把生锈的钥匙。钥匙是铜制的，上面刻着"阁楼"两个小字。上楼的木质楼梯在我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每一步都伴随着灰尘的飞扬。阁楼门上的锁己经氧化成绿色，钥匙进去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开了，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我说不上来的气味扑面而来。阁楼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线。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光束扫过堆积的旧家具和箱子。角落里立着一个老式衣架，上面挂着一件蓝色的——旗袍。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那件旗袍和照片中女子穿的一模一样，深蓝色的缎面，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小的白色花朵。旗袍看起来很干净，不像在阁楼放了六十年的样子。
我走近几步，伸手想碰触那件旗袍，却在即将碰到时听到楼下姑姑的尖叫声。
"陈默！快下来！"
我冲下楼，看见姑姑站在书房，手里拿着那本相册，脸色惨白如纸。
"这...这不可能..."她颤抖着翻到1947年的照片，"我昨天看的时候，这个女人还在角落里...现在她己经走到中间了..."
我凑近看，果然，1947年的照片中，蓝衣女子的位置己经比昨天看到的更靠近中心，几乎和祖母并列。而更可怕的是，她的脸——昨天还模糊不清的面容，此刻竟然清晰可辨。那是一张年轻女性的脸，大约二十五六岁，五官端正但毫无生气，眼睛首视镜头，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姑姑，家里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我抓住姑姑的肩膀，"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女人出现在我们的家族照片里？她是谁？"
姑姑的手剧烈颤抖着，相册从她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就在相册落地的一瞬间，整栋房子的电灯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窗外偶尔闪过的闪电提供短暂的光明。
黑暗中，我听到楼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从阁楼的方向，缓慢而有节奏地向楼梯移动。
"她来了..."姑姑的声音变成了耳语，"六十年前...她就在阁楼上吊自杀了..."
闪电照亮了姑姑恐惧的脸，也照亮了站在楼梯转角处的蓝色身影。那个女子，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穿着蓝色旗袍，头发挽成旧式发髻，正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林素婉..."姑姑念出这个名字时，那个身影突然停住了，缓缓转过头看向我们。在闪电的照耀下，我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她是爷爷请来的家庭教师，"姑姑在黑暗中低声说，"教我们几个孩子读书写字。后来...家里丢了贵重物品，有人怀疑是她偷的..."
楼梯上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我摸索着抓住姑姑的手，发现她的手像冰块一样冷。
"她受不了冤枉，就在阁楼上吊自杀了...那天是1947年的7月15日..."
我的血液凝固了。今天是2007年7月15日，整整六十年后的同一天。
脚步声停在了书房门口。借着又一次的闪电，我看到那个叫林素婉的女子就站在门口，她的脸比照片上更加清晰，也更加恐怖。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但我知道她在看着我们。
"不...不是我..."姑姑突然崩溃地哭喊起来，"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冤枉你的..."
蓝衣女子缓缓抬起手臂，指向姑姑。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玉镯，而那只玉镯——此刻正戴在姑姑的手腕上。
"我...我只是个小孩子...我怕被责骂..."姑姑瘫坐在地上，"爷爷发现传家玉镯不见了...我害怕...就说看到林老师进过他的房间..."
蓝衣女子的嘴慢慢张开，发出一种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像是绳索摩擦木梁的吱嘎声。她向前迈了一步，姑姑尖叫着向后爬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抓起地上的相册，翻到最后那张最新的全家福。照片里，蓝衣女子己经不在门厅的位置——她站在了父亲的背后，双手向前伸，似乎要掐住他的脖子。
而此刻，书房里除了我和姑姑，没有第三个人。
突然，相册从我的手中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照片散落一地。每一张照片上的蓝衣女子都改变了姿势——她们全部面朝镜头，伸出手臂，像是要爬出照片一般。1947年的那张照片上，女子的手己经伸出了照片的边缘，变成了真实的、苍白的手指，正抓着书桌的边缘，似乎要把整个身体从照片里拖出来。
我拉起姑姑就往门外跑，却在门口撞上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件蓝色的旗袍，凭空悬浮在门框中，像是穿在一个看不见的人身上。姑姑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晕了过去。
我转身看向书房，散落的照片上，所有蓝衣女子的影像都在移动，她们从各自年代的照片里向外爬出。阁楼的方向传来绳索摆动的吱呀声，还有轻微的、窒息的呜咽。
墙上那幅从1947年就存在的山水画突然掉了下来，露出后面隐藏的一个小壁龛。壁龛里放着一个己经腐烂的小木盒，盒子里是——那只传家玉镯。
我明白了全部真相。六十年的冤屈，六十年的等待。林素婉的怨灵通过家族相册一年年靠近，就是为了在六十年后的今天，洗刷自己的冤屈。
我颤抖着拿起玉镯，转身面对那个己经几乎完全从1947年照片中爬出来的蓝衣女子。她的脖子仍然扭曲着，但脸上的怨毒稍微减轻了一些。
"林老师..."我鼓起勇气开口，"我们找到玉镯了...我们知道真相了..."
女子停下爬行的动作，浑浊的眼睛转向我手中的玉镯。一滴黑色的液体从她眼中滑落，落在地板上发出腐蚀般的嘶嘶声。
我向前一步，将玉镯放在她伸出的手上。就在玉镯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我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蓝衣女子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那些从照片中爬出来的影像也一个个缩了回去。
"谢谢你..."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像之前恐怖的声音，这声音温柔而有教养，"我终于可以...安息了..."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书房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身边是昏迷的姑姑和那本合上的相册。我颤抖着翻开相册，所有照片中的蓝衣女子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件阁楼上的蓝色旗袍，依然静静地挂在那里，领口别着一张纸条，上面用优雅的毛笔字写着："谢谢你还我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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